&ep;&ep;她此生接触到的男子,除了夫君,便只有父亲。

&ep;&ep;父亲口中喊着爱慕大夫人,但小妾一房一房地迎,甚至占了当初已有婚约的姨娘的身子,这才有了她,有了姨娘短暂痛苦的一生。

&ep;&ep;等到大夫人伤心过度,难产而亡,父亲又恍若幡然醒悟般,青灯古佛,日日作秀。

&ep;&ep;她以为夫君是不同的。

&ep;&ep;毕竟夫君和父亲,真的很不一样。她放心地任由自己爱上了他。

&ep;&ep;毕竟,他对她那么好。

&ep;&ep;他看起来那么爱她。

&ep;&ep;可他也要纳妾。

&ep;&ep;*

&ep;&ep;隔日。

&ep;&ep;姜婳一早寻了人,将谢鱼婉送回商阳,并修书一封,将其妥善安置了。

&ep;&ep;她应了橘糖,要将谢鱼婉送离丞相府,即便夫君昨夜说......要纳妾,这个人也不会是谢鱼婉。

&ep;&ep;谢鱼婉临走之前,求她过去一见。

&ep;&ep;从前为了全礼数,姜婳便是不想,也是会去见的。但是今日,她突然,就有些不想了。

&ep;&ep;她很累。

&ep;&ep;府中每日的事务都很多。

&ep;&ep;恭亲王妃的寿宴也快到了,她得准备合适的寿礼。

&ep;&ep;待到夫君回来,她需得去身前伺候。

&ep;&ep;还要,要给夫君认真挑选家世清白的女子,那女子会诞下夫君的子嗣。那般,女子品行、容貌,都不能太差。

&ep;&ep;一种细微的疼痛开始从心脏处蔓延,姜婳出神之际,又想到夫君昨日那一句:“是该有子嗣了。”

&ep;&ep;她其实知道夫君也没有错。

&ep;&ep;她们成婚近十年,她连有孕的征兆都未有过,更别谈诞下子嗣。

&ep;&ep;夫君后院只她一人,十年间无论族中长老如何催促,夫君都未主动同她提过纳妾之事。昨日,亦是她先询问夫君,夫君才顺承应下。

&ep;&ep;似乎,夫君真的,没有什么错。

&ep;&ep;姜婳怔住,有一些恍惚。

&ep;&ep;可她以为,夫君会同往日一般,拒绝的。

&ep;&ep;询问夫君是礼数,她不知道,不知道夫君昨日会应下,夫君难道不知吗?

&ep;&ep;恍惚间,空霜元年那场春发生的一切,又开始研磨她的神经。那些被她遗落的绝望、悲戚,又开始同那年和煦的阳光般,裹住冰凉的她。

&ep;&ep;茶盏陡然碎落在地上,姜婳这才意识到自己思绪飘远了。

&ep;&ep;对于夫君纳妾,她心中并不情愿。

&ep;&ep;但她是这丞相府的主母,她这些年做的都很好,夫君都很满意。她不能......如此任性。

&ep;&ep;若是因为她的任性,夫君一生无子嗣,待她过了这般拈酸吃醋的年纪,她又该如何面对夫君。

&ep;&ep;像是这么一句,姜婳就说服了自己。

&ep;&ep;她重新翻开了账本,持笔一点一点算着账。

&ep;&ep;窗外的阳光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顺着半开的窗,映亮了她半张沉默的脸。

&ep;&ep;余光所到之处,地面上是碎裂的青瓷茶盏,些许雪白的碎片上,沾着乌黑舒展的茶叶。没人瞧见,没人清理,它碎得,像是无人在意一般。

&ep;&ep;*

&ep;&ep;姜婳真的开始认真挑选纳妾的人选了。

&ep;&ep;她甚至饶有心思地让负责的人做了一个册子。她想着,这般重要的事情,自然要慎重一些的。

&ep;&ep;下面的人做事很快,隔日,橘糖便将册子呈了上来。

&ep;&ep;姜婳唇边扯住一抹笑,接过册子,像是极为开心的模样。

&ep;&ep;橘糖却只是看着她颤抖的指尖。

&ep;&ep;姜婳一页页认真看着,时不时会说上一句:“橘糖,这家小姐的画像,很好看,眉间还有一颗小小的痣,衬得人更美了。”

&ep;&ep;其间,橘糖也会应和一两句。她不是没有看出娘子的故作欢颜,但是,她了解公子。即便娘子为公子迎了妾,妾诞下了孩子,也只会是娘子和公子的孩子。

&ep;&ep;娘子这些年无孕,为娘子诊断过高烧的太医,曾隐晦同公子说过,娘子是身子寒,此生很难有自己的子嗣。

&ep;&ep;对于娘子而言,公子此时纳妾,并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ep;&ep;公子宠爱了娘子十多年,但以后呢?等娘子年老色衰,等公子烦闷厌倦之后,娘子无子嗣可依,无娘家可靠,该怎么办呢?

&ep;&ep;人不能,只活在当下这一瞬,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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