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傍晚,阴天。扎西带回了最后一家牧民才旦,狼山周边的牧民算是安顿好了。

&ep;&ep;“亦风,过来帮忙。”扎西和多吉忙着把垫子和小桌几摆在草地上,又到帐篷里去搬餐具。

&ep;&ep;亦风边帮着搬边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ep;&ep;“我们要野餐。”多吉回答。

&ep;&ep;“你们一年到头在草地上游牧,哪天不是在野餐啊?”

&ep;&ep;“那可不一样,脑袋上顶着帐篷就不算野餐。”扎西手里抱着东西,向牦牛群一抬下巴,笑道,“要看着天、踩着地才算。就像他们一样。”

&ep;&ep;“呵呵,这样啊,听着还怪深奥的。”

&ep;&ep;方圆几十里的牧民们难得聚得这么齐,各家拿出糌粑、油饼、奶茶、干肉、血肠,共同分享。多吉阿妈煮好了羊肉,装了几大盆摆在小矮桌上,藏家喜欢把肉煮得外熟内生,一刀割开,有葡萄酒似的血珠渗出肉面,那是最美味的程度,既有熟肉的香,又保留了生肉的鲜嫩。

&ep;&ep;“卡索(吃肉)!”藏族人粗放豪迈,尽情吃喝才是对食物的主人最真诚的回应。

&ep;&ep;扎西坐在亦风身边,长舒一口气:“跑了四五天了,咱们寨子上总算没有落下什么人。你们知道吗,国道又塌方了,大桥断了好几座,政府还在抢通呢……回成都的路估计两三个月都修不通。”

&ep;&ep;这是我们听到的外面的最新消息。

&ep;&ep;“这一路上,还有什么消息吗?大雨什么时候能过去?”

&ep;&ep;“不知道,手机不通,更别说网络了。草原上老一辈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些年天灾越来越多,不是好事。”扎西抓了一块羊排就嘴大啃。

&ep;&ep;我们那只大黑狗从扎西回营以后就一直挣着铁链子,这会儿黑狗不知道咋解套的,竟然站在人群后面,紧盯着扎西看。人们把她赶开,过了一会儿她又转回来,还是望着扎西,扎西一瞧她,她就使劲摇尾巴。

&ep;&ep;我问:“这狗该不会认识你吧?”

&ep;&ep;扎西哈哈大笑:“她认识我手里的肉吧。”

&ep;&ep;在这一席人中,有多吉一家、泽仁一家、扎西一家、旺青甲一家、扎西的妹妹和刚到的才旦一家。湿地核心区比较闭塞,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草原。在这些藏族人中,我和亦风这两个汉人尤为扎眼。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多吉给我们充当翻译。

&ep;&ep;“微漪,你的狐狸狗托给邻居照顾吗?”仁增旺姆问。

&ep;&ep;“不是,我把他送到父母那里了。邻居不太熟。”

&ep;&ep;“邻居怎么会不熟,你们城里人不是门对门住吗?”仁增旺姆指着一席人,“我们隔着几十里地的邻居都经常串门,大家熟得很。有什么事喊一声都要来帮忙。”

&ep;&ep;“是啊,应该这样……”我想起扎西冒雨奔走百里聚集乡邻避难,心生惭愧。为什么城里的我们住得那么近,心却那么远。

&ep;&ep;“亦风,在草原生活得习惯吗?”

&ep;&ep;“习惯,不过就是用水不方便,没法洗澡。”

&ep;&ep;“城市里洗澡很方便吧?”

&ep;&ep;“方便,有热水器,水龙头一开,热水就流出来了。”

&ep;&ep;“不用烧牛粪吗?”

&ep;&ep;“城里就没牛粪。”

&ep;&ep;“不烧牛粪,冬天怎么过!做饭怎么办?”

&ep;&ep;“有空调,冬天不会冷。做饭有煤气灶。”

&ep;&ep;“空调用电吧?太阳能板托得起吗?”

&ep;&ep;“电随时都有,我们不用太阳能,成都没有太阳。”

&ep;&ep;“为什么,太阳不就在天上吗?”

&ep;&ep;牧民的问题那么简单,却让我们难以回答。从城市到草原五百公里的距离,真的就是两个天地吗?

&ep;&ep;“这个我晓得,”在城市待过的扎西接口道,“我刚去成都那会儿,随时都带着伞,因为觉得天昏地暗要下大雪,后来才知道那叫雾霾,城里天天都这样,看不见什么太阳。”

&ep;&ep;“我去年也进过城,”泽仁嘿嘿一笑,“还坐了公交车,不知道那个是刷卡的,上车就把钱递给司机,司机说他不收钱,我高兴地说声‘谢谢’就到后面坐下了,路上,司机就一直在后视镜里看我。城里的楼房修得密密麻麻,街道曲里拐弯,我在草原上是几十公里都走不丢的人,在成都一个小区里硬是迷路了。”

&ep;&ep;“那城里就不咋地,没有太阳,草都长不好啊!”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泽仁,“草长不好,那牛羊咋办?动物咋办?城里人靠什么生活?”

&ep;&ep;“谁说城里不好!”多吉瞪大眼睛抢话,“城里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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