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在夜里狂吠,鸡在笼中扑腾。
鬼魅们瞪大鬼眼犹如点点幽绿火星在院子里胡飘乱窜。
这乱哄哄的场景叫李长安十分不解:
“查鬼籍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他只听着墙外缥缈的夜雾中传来更为缥缈的锣鼓声,循声望去,幽绿的光焰在墙头树梢间徐徐弥散——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黄尾拉住他的胳膊。
“这边!”
一群鬼惶惶来到墙根,掀开几个烂篾筐,露出一个洞。
李长安还是满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就要钻狗洞呢?
可此时,锣鼓声渐渐清晰,绿光也犹如沙粒渗进了院子。
乔老鬼浑身的水肿肉连同嘴皮一齐乱颤:“驴球的!快!快!快!”
李长安只好放下疑惑,随着众鬼钻了狗洞,绕过几条逼仄恶臭小巷,将鸡毛店远远甩在脑后,进了一条稍稍宽敞的胡同,胡同外就是大道。
乔老鬼急匆匆往外钻,黄尾赶忙叫住他:“你昏头啦,犯宵禁的!走这边。”
他往胡同尽头指去,那里有一个沉入地面的排水口,被污水与淤泥淹没了大半。
乔老鬼却一下子瞪大了鬼眼,呸了一口:“你才昏头了!窟窿城也敢乱闯?!”
二话不说,化为一团烟气,沿着墙脚往外蹿,几只同行的鬼魅连忙跟上。
只留下茶棚众鬼连同李长安,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只好跟着黄尾钻了下水道。
……
“窟窿城”其实是余杭城地下排水沟渠的别称。
乔老鬼对其态度畏之如虎,而黄尾——尽管他表现得对这些明沟暗渠十分熟悉,哪里是可共通行的捷径,哪里是被淤泥淹没的死路,通通一清二楚,
但当经过某些岔路口时,面对黑森森的、显然是通往地下更深邃处的洞口时,他总会停下来再三作揖,口中反复念叨:
“有怪莫怪,我等暂借贵地过路,并非有意冒犯。”
尽管洞口空无一物。
每当这时候,黄尾神色紧张,其余鬼们却稍稍松缓下神经。
李长安于是适时追问:
“查鬼籍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儿?”
茶棚鬼中的老货郎小声解释:
“要在余杭城里当鬼,就得在城隍衙门登记造册,领受鬼籍,否则就是孤魂野鬼,不许在城中滞留。所谓‘查鬼籍’,便是城隍兵马夜半捉咱们这些孤魂野鬼哩。”
“阴差?不是说当地没有城隍么?”
“没有县官,还能少了现管?虽无城隍,但文武判官、枷锁将军、日夜游神都是只多不少!”
李长安觉得奇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若被捉住住,又待如何?”
老货郎唏嘘着正要回答,前头黄尾却忽作噤声的手势,招手示意大伙儿往外看。
众鬼藏身的这条沟渠,以石板与地面隔断,石板凿有孔洞作为进水口。
道士附眼看去。
一孔之外望见坊街,街上雾气茫茫如河水澹澹,隐约看见对岸围墙高耸,几家大门紧锁。
俄尔有锣鼓声幽微。
绿光惨惨渗进夜雾。
一道长影自其中浮出,雾朦胧,那长影更朦胧,模糊得似一团凝实的雾,唯有一双鬼眼放光,如一对绿灯笼悬在临街房舍的屋檐之上,绿光幽幽,映出一副青面獠牙的脸孔。
众鬼吃了一惊,连忙缩回沟渠,捂住口鼻唯恐发声。
黄尾声如蚊呐:“夜游神。”
传说中,上古之时,有兄弟十六人奉天帝之命巡守夜晚,被称作夜游神。
但此夜游非彼夜游。
眼前的长身大鬼实则是城隍配下的鬼吏,青面獠牙也不是本来面貌,而是授得城隍职司所显化的法身。
不知何故,除却脑袋,身子、四肢皆如幻影。
沟渠里,几个胆肥的继续去看。
一个个同样青面獠牙的鬼差相继自雾中现身,他们手中拽着道道锁链,捆着一行行奇形怪状的鬼蹒跚前行。其中一个戴着沉重枷锁的浮肿鬼甚是眼熟,仔细看,竟是乔老头。
“咦?!”
不知哪个不慎诧异出声。
但已经没有责备的功夫,概因那夜游神猛地转过头来。
影子一样的身躯摆动,双眼犹如两团星火直投沟渠而来。
黄尾不假思索:
“跑!”
……
众鬼连滚带爬、抱头鼠窜,它们身后不见夜游神身影,只有两道绿光自沟渠外射入,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好在黄尾对这些明沟暗渠非常熟悉,总是能找对逃窜的方向,最后更是找着了一段污水淤积的阴沟,一头扎了进去,众鬼纷纷效仿。
绿光在水面逡巡一阵,兴许是怕污了法身,终究讪讪离开。
良久。
众鬼一一冒出水面时,鬼差们早已不见。
黄尾叉腰哈哈两声。
“那糊了眼屁的老鬼,还说咱昏了头!瞧瞧,没鬼籍也就罚几个钱。这下好,犯了宵禁,戴了枷锁,得去修海塘啰,风吹水泡的滋味儿可是难受!”
没等他嘚瑟多久。
风吹进沟渠,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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