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

不久后。

陶娘子家里大门死死锁上,屋里挤了许多壮年男女,都是闻讯来帮忙的邻居与亲友。

他们或是拿着廉价的黄符,或是握着木棍、斧子与菜刀,紧紧簇拥在母女俩周围,给她们打气安慰。

“莫要太担心,兴许只是个无赖耍的把戏。”

“有从城里求来的灵符,鬼怪不敢造次!”

帮手中的主心骨是条大汉,他带着根哨棍,闷声道:

“弟妹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在,别管来的是谁?是人就敲烂他的人头,是鬼就去掘了他的坟头!”

众人纷纷附和。

陶娘子紧紧抱住抹黑脸蛋的女儿,低声道谢。

时间在严阵以待中流逝。

雾气点点散开,天光渐渐亮堂。

有人冷不丁开口:“巳时应该过去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开始附和,最后大汉作出决定:“把门打开!”

大门重开,门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人间的烟火气一下子涌进门来,冲散了满院的紧张与阴冷。

众人都不自觉松了口气。

大汉更是笑道:“呵!俺还以为俺这条棍子今日能开张啦。原来是些无胆鬼魅,见咱们人多,便屁滚尿流了。”

大伙儿都欢笑起来。

陶娘子也再支撑不住,嚎啕大哭。

她重重拍打了几下女儿:

“叫你不听话,不抹脸。叫你贪玩,收人鬼钱。你要出事,可教娘怎么活啊!”

完了,又开始骂自己死去的丈夫。

“你个没良心的死鬼!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不说,连作了鬼,都不肯保佑自己的孩子么?!”

她一通宣泄,周围也乱糟糟来安慰她。

这时。

“娘亲。”

陶娘子还在哽咽:“嗯?”

“时辰到了哩。”

轻轻一句教满屋子的喧腾顿时冷住,冷得针落可闻似的安静。陶娘子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女儿。小姑娘双目放空望着大门方向,似乎陷入了某种恍惚。

“快关门!”

有人尖叫,有人七手八脚冲上去把门死死关上,更多的人抄起手头能拿到的任何玩意儿缩进了屋子里。

那大汉更是一咬牙,抄起哨棍,门神似的立在母女身前。

只是。

“娘亲。”

陶娘子把女儿紧紧摁在怀里。

“我听到马车的声音哩。”

“阿枳,不要听!不许听!”陶娘子死死捂住女儿的耳朵,泪水流在女儿脸上,湿濡一片,“就在娘这里,你哪里也不许去!”

“娘亲。”

小女孩说出最后一句话。

“他来接我了。”

…………

没帮上忙的帮手们已经离开。

阿枳瘦瘦小小的身子躺在床榻上,双眼依旧睁开着,空洞对着房梁。她还活着,只是丢掉了内里的东西,成了具空壳。

陶娘子守在女儿身边,神色木然,也似具空壳。

有人推门进屋,陶娘子没有丝毫反应,直到来人在耳边呼唤,她才稍稍侧头看去。

是邻居的大娘去而复返。

大娘望着两具空壳似的母女,重重叹息,劝慰着:“那人只是召阿枳去续前世的亲缘,过完中元节,便会放阿枳回来吧?”

这是句没用处的废话,陶娘子木然没有回应。

大娘踌躇了一下,说出了来意:

“若是在不行,咱们可以请神!”

这句更是废话。

钱唐谁人不晓得,若是没钱,别说城里的神仙菩萨,就是乡下的神婆巫汉都是请不来的。

陶娘子惨然道:“我没钱。”

“俺说的这神便宜。”

大娘迟疑了稍许。

“你听过十钱老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