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话音方落,隐隐围住李长安的群鬼便一点一点靠近。

它们或露出狰狞的死相,或露出贪婪阴毒的神色。

串眼珠的老鬼盯上了他的眼睛,卖花的女鬼瞧上了他的双手。贪婪的视线落满了身体的每一处。

这些鬼竟然想要将他大卸八块。

群鬼环绕,李长安心里恐惧升到了极致,一股怒气反倒涌上了心头。

他怒目瞪视,常言鬼怕恶人,群鬼居然也被惊得微微一滞。

他指着这些鬼物,就要开口先喝骂一阵。

“你……”

忽然。

鬼缝里钻出个白灯笼。

“劳烦,让一下。”

紧接着,一个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便跟着灯笼钻了出来。

“他的面钱我替他给了。”

说完,这人从斗篷里掏出一把纸钱,塞进了面馆老板怀里,随即便抓住了李长安的手腕,低声喝道:“跟我来。”

说着,将手里的白灯笼往前面一引。

灯笼前方的群鬼便齐齐散开一条道路。

这斗篷男人便带着李长安一路快步飞奔,李长安只觉得两边景色变幻,街边悬挂的白色的灯笼逐渐稀少,路边的鬼也不见踪影。

终于,两人停下脚步,那手里提溜着的白灯笼闪烁几下,便升起了温暖的橘红色灯光,彷如又回到了人间。

李长安回头看去,身后不见那条喧嚣的鬼市。

眼前所见,不过是几所破败的茅屋瓦舍,夹着一条又短又窄的土路。中间飘荡着几点碧绿磷火。

身后有嘻索声响,穿着斗篷的人将身上斗篷解开,里面却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道士。

李长安正要开口道谢,这老道士却突然冲着他破口大骂。

“你小子嫌命长是也不是?鬼市是随随便便能够闯的么?今天要不是老道我……”说着,老道拿灯笼的木柄往李长安身上胡乱戳了几下,“心肝脾脏得让那死鬼拿去做臊子,骨头也得拿去当柴烧。”

李长安赶紧往后躲了几步,想了一阵,不伦不类做了个抱拳礼。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多谢?”老道哼哼几声,似乎余怒未消,“老道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你要真有心……”

说吧,上下打量了李长安几眼。李长安先前吃完饭刚洗过澡,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裤衩和背心。

老道摇摇头,接着道:“看你这穷样,罢了吧!”

说完不再言语,竟然自顾自离开了,留下李长安茫茫然站在原地。

他环顾四周。

月色清朗的夜里,树影如鬼影招摇。

“你怎么还不走?”

却是老道折转回来。

“留下来喂鬼么?”

走?往哪儿走?李长安苦笑起来,“无处可去?”

老道闻言瞪视李长安良久。

“罢了,救人救到底。”说着,招手示意,“跟老道来吧!”

……………………………………

“这里繁荣的时候原本是处市集,后来遭了灾,灾情未过就闹起了匪,闹了匪就引来了兵,三轮下来,活人就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些鬼物还在这里流连。”

说着,老道把李长安领进路边一件破败瓦舍。

点燃油灯,借着灯光,李长安发现这件瓦舍的状况比他初来时那间瓦舍好得多,虽然同样破败,墙面隐见裂缝,窗柩脱落,头上的瓦顶也有些破洞,但好歹勉强能遮风避雨。

李长安的目光扫到墙角,却蓦然瞪大了双眼。

那里,一大一小两具枯骨相抱而死。

“不用怕。”老道注意到李长安的神态,笑着说道,“这枯骨不咬人。”

说完,老道走到枯骨前,做了个稽首。

“主人家,这个小哥也要在贵舍叨唠一宿,还请见谅。”

然而,老道不知道,李长安惊讶的不是枯骨,而是枯骨边浮在半空中的两个鬼魂,那是一个农妇牵着一个小孩,衣着褴褛,面色枯黄,老道稽首后,她们还规规矩矩还了一礼。

老道和李长安用稻草在屋内两角各铺了一个简便床榻。

老道便盘腿坐在榻上,说道:

“老道道号玄机,俗家姓刘,单名一个景字,小子唤我一声刘道人便是,小子又姓甚名谁?”

“姓李,名长安。”

“李长安么?也好。”刘道人抚着斑白的长须,正色说道,“如今世道纷乱,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老道就要丑话说在前头。”

李长安闻言坐正。

“道长请说。”

“其一。”刘道人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老道就一游方道人,身无长物。”

“其二。”他从包裹里取出一把连鞘长剑横在膝头,“这把剑随老夫走南闯北多年,砍过的匪徒不比杀过的妖鬼更少,你若是……”

老道说道半截。

“锵”一声,长剑离鞘三寸。

刘道人语气森然。

“你可晓得?”

李长安反倒有些好笑,道士这番作态,在他看来,反倒显得谨慎过头以至于有些胆小。

哪儿有拿着剑威胁一个手无寸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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