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家?”

书生瞧了眼自个儿斜上方的枝丫,那里挂着一个巧笑嫣然的美人。

薛大家明明在这儿啊?!

李长安笑道:

“似薛大家这般的绝色美人怎么会满身鱼腥味儿……”

鱼腥味儿?听李长安这么一提,书生也似有似无闻到那么一丝,源头……好像还真是薛大家。

“……恰好,此刻我身旁可是芳香扑鼻得很呢。”

话音方落,便接连响起一个柔媚的女声。

“小道士看得一本正经,没料也是个嘴上抹蜜的,说话中听得很呢。”

哎!?

书生瞪大眼睛瞧过去,只见雾气中泛起一阵涟漪。转眼间,一个身姿英挺却面容妩媚的美人儿倚在那处树丫上,手中摆弄着柄银白色精致短剑,正是那薛大家。

薛大家好似一只猫儿,轻巧的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期间递给书生一个眼神与轻笑,书生立刻有些神魂颠倒。

她施施然走到“薛大家”的茧子前,皱起娥眉打量一番。

“笑得傻嘻嘻的。”

语罢,伸手往“薛大家”头上一拍,“薛大家”立刻变作了李长安的模样。再一拍,又变作了一个陌生男子,李长安依稀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这不是当日在船舱那名船夫么?

怪不得有鱼腥味儿!

李长安冲龙玉神符用得多了,他的鼻子也比常人灵敏了许多。他早已发觉挂在树上的薛大家其实不是本尊。但这又如何?就算揭穿别人,对当下的处境也并无益处。

直到今天,他闻到了一丝若有如无的香气,这才冒险揭开牛秀才的身份。其实早些天他也闻到过一次香气,只是那时一闪而逝,他也没来得及多想。

如今,这薛大家去而复返。

“薛大家去而复返。”李长安直接点出了她的行迹,“想必已有完之策。”

薛大家没有回答,反倒又跃到李长安旁,笑问道:“小道士,你看我像哪里人?”

李长安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我哪儿看得出来?我脸盲来的。不过听人说过——北方人多似牛羊驴马,南方人多像鱼蟹鳖虾。您老啊,活像山里的王八。

这俏皮话在李长安肚子里转了转,没滚出来。那边,薛大家抱着膝盖,坐在树丫上,讲起了故事。

“我呀,是岭南人。我们那儿啊,七分山两分水只有一分才是田地。每年过冬,遇到灾年便一村子一村子的死人,遇到好年便一户一户的死人,也是奇怪,人怎么和那野草似的,怎么也死不绝。”

“我家乡只是偏僻的小村子,更是经不起折腾。”

“好在附近的山泽里有一种大蜘蛛,丝囊里偶尔会长出一种白色的珠子。中原的贵人们很喜欢这种宝珠,只需寻到一个,便能换回让整个村子过冬的粮食。”

“这种蜘蛛名字叫‘车蜘蛛’,意思是车轮那么大的蜘蛛,不过这是汉人的叫法,我们管它叫‘阿措拿罗’,意思是吃人的怪物。”

“这车蜘蛛厉害得很,五六个好猎人也不是对手,遇到危险还会呼唤同类。不过为了活命,人总是能想出办法。我们发现了一种药草,唤作‘弥日须’。只需让蜘蛛吃掉小小一株,便会睡死过去。”

说着,她拿出一株药草来,翠色喜人,李长安瞧得眼熟。

“可是蜘蛛又不是兔子,也不吃草啊。那便只有下饵,让饵来吃掉这‘弥日须’,再把饵送给蜘蛛吃掉。”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但是本就是饿得慌铤而走险,能入口的活物都进了肚子,你们说,还能用什么下饵呢?”

三人都变了脸色。还能用什么下饵?答案已不言而喻。

薛大家在几人脸上流连一阵,便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论岭南还是中原,这蜘蛛吃人的方式总是差不多的。先是裹成茧子,然后注入毒液,活活化掉血肉,最后再一口吸干。奇妙的是那‘弥日须’在毒液里也能化去,同时还能保持效力。蜘蛛只要吸食上一口,便会沉睡过去,等候在旁边的猎蛛人便可以一拥而上,破腹取珠了。”

“不过说来好笑。”

嘴上说着好笑,她脸上却不自觉收起了笑意。

“费了这么多劲儿猎到的蜘蛛,肚子里却不一定长有珠子。那又怎么着,只得继续下饵呗。先用老人,老人用光了便用孩子,孩子用完了,便只剩青壮了。这下便要仔细合计合计,若是村子里男人多一些,便先用男人;若是女人多一些,就先用女人。一直到找到珠子,或者粮食够吃……”

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汗毛倒立。在此情此景下,更很添了几分阴魅。

书生望着那薛美人,脸上却是苦笑。

“薛大家你有法子便是有法子,何苦拿这话……”

这话怎么呢?书生却也说不出来,呐呐不言。

“你这书生话可说早了,我还没说完了。”薛大家却是笑吟吟来了一句。

“我可没法子。”

“没法子!怎么可能!你不是说有弥日须么!”

最激动还是牛秀才,他死死拽住软管,恨不得冲过去,把唾沫喷到薛大家脸上,却害怕惊动蜘蛛妖,咬了一阵牙,又是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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