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儿障眼法又能糊弄谁?

往往一用便露馅儿,一般人就自己识趣儿地安分了,可他偏不,越是失败,他就越是要用。到最后,非得人家捏着鼻子,佯装中招才肯罢休。

后来荣升师叔祖,再折腾弟子未免太过跌份,只好下山折腾冤大头了。

道士给王冤大头使了眼色,他立时会意,让人取来一卷画轴展开。

却不是那日的《海上仙山图》,那幅画早就被王家家主给烧了,如今这幅却是《长亭送别图》,但却只见长亭、衰草、马车、送行人,独不见辞行者。

老道士见了此图,这才拂须而笑,递来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他伸了个懒腰,下得床来,故技重施,身形一转便没了踪影。

而同时。

那图画上却多了个长胡子的道人,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向那马车走去。

“好!”

李长安忽然大叫一声,吓了旁边人一大跳。

“真人果然好神通!竟能凭借区区画册来去无踪,想必此时已在王府门外倚马相待了吧!”

王乔愣愣道:“可这还没上车……”

“上车啦!”

道士不由分说把画轴一合,而后探手往身侧虚空里一捞,揪住了某个“物件”,抬脚就往外走。

俄尔。

便听得一阵杀猪也似的嚎叫。

“竖子安敢!”

“小友,小友,轻点!哎哟,勒我脖子啦!”

“好歹带上我的葫芦!”

…………

阴间。

灿漫的彼岸花原野上,二人踏着光路骑驴疾行。

离开王府时,王乔本来也赠了老道一匹千里马,可奈何寻常畜生压根不敢进这鬼门关,万般无奈,李长安只得带着罗玉卿共乘一驴了。

但好在驴儿膘肥体壮,脚程也不慢,倒也不会误事。

就是老骗子在耳边叽叽歪歪实在烦人。

他倒也不曾讲些谩骂嘲讽的话,不过是长路漫漫穷极无聊,逮着李长安东拉西扯罢了。可道士满脑子争分夺秒,恨不得把自个儿两条腿扯下来,接在驴肚子上,好让驴儿再跑快些,哪儿有闲心与他摆龙门阵。只是耐着性子,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小辈倒也有些门道,竟能抄着阴间近道。”

“有几个朋友……”

瞧着李长安的回应又是如此敷衍,老骗子“啧”了一声,把嘴一闭也不说话了。

初初踏入着冥土,尚有几分新鲜,可一路赶来,旷野连着旷野,花海接着花海,也没个起伏变化,且只能沿着光路前行,不能随意走动,时间久了,难免无聊。

罗玉卿是个闲不住的人,否则也不会龙虎山上好好的师叔祖不当,跑下山来招摇撞骗。现在无聊之下,眼珠子一转,竟是把主意打到了彼岸花上。

他瞧了眼李长安,心中暗想:

这小道士没见识,入宝山而不知,以为这满山偏野的便不是珍奇。谁让你揪老道领子,我偏不提醒你。

他可在秘传古籍上瞧见过,据言传说中的“孟婆汤”就是此花加之忘川水熬制而成。书上还说,还能用其酿制一种名为“醉生梦死”的酒,前朝有人误饮此酒,竟然一醉醉到了今朝,子孙都死了几轮,此人却还身体健壮。

道家虽戒贪求,但老道我要得也不多,这遍野的嫣红,只摘取一朵便是。

可才动了心思,俯身一捞,却了捞了个空。

定睛一看,傻了眼。

这花丛竟从驴头处,分波裂浪般让开了一条道路,待驴蹄踏过,便自驴尾处合拢,将将躲开了他的咸猪手。

“真人,冥土诡秘难测。此行无有阴兵护持,一切小心为上。万不可出这光照之外。”

“我自晓得。”

罗老道老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不耐烦回了一声。

可他是什么性子?这越捞不着,心就越痒痒。

安分没多久,忽的瞧见前面一朵分外硕大、嫣红,更兼挨着光路,好似唾手可得。

不由得探出身去。

手再伸长一些。

身子再倾斜一些。

终于。

指尖挨着了花茎,却也探出了光照。

老道脸上喜色才起,便顿觉手指上一紧,原是那花枝彷如活物,扭动攀附上来,反倒扯住了他的手指。

欸?

…………

“啊!”

身后短促的惊叫才起,李长安便是一个激灵,回身捞取,奈何只听着布帛撕裂声,手上便空余一截衣袖。

与之同时。

四野忽而风声大作,眼前的一切染上朱红。

抬头看去。

天上的空洞投下带着砂砾感的血红光雾。

环顾四方。

原本灿漫的彼岸暗花忽而红得发黑,腐烂欲滴,视线所及之内,所有的花枝都伸展、狂舞起来,好似数不清的鬼手要来拉扯活人,让人永世沉沦。

李长安蓦然想起,娄成说过的那一句:冥土也是会翻脸的。

他心思一动,猛然回顾。

但见罗老道被花藤紧裹,半个身子都拉进了冥土,嘴中也被花朵塞满,正冲着李长安胡乱摆手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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