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水这几日连连下了好几场大雨。

初夏积攒的暑气为之一消。

城市也被雨水洗得凉爽通透,街头巷尾竟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

李长安走出警察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自那日独闯采石场黑牢,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来,道士别的事没干,就是天天往警察局报道,反反复复录口供折腾。没法子,这事儿在綦水,甚至国都可算掀起了轩然大波,是捅破了天的大案,所以程序上难免谨慎繁琐一些。

当然,未必没有其他的原因,譬如某些人最后的挣扎。

但一来,这件事动静实在太大,李长安和袁啸川出于某些考虑,一开始就捅给了媒体。

二来,袁啸川自个儿几乎不眠不休地盯着案子不放。刘卫东的监控视频在他眼皮底下消失那事儿,他可是记忆犹新。

三来,受害者们对安源公司那帮人是恨之入骨,互通声气咬死了不松口。

所以,任某些人就算手眼通天,也别想把这个窟窿给糊住。

就是苦了李长安,好好一场旅游散心打了水漂,还得天天去警局讲些车轱辘话。好在刚才袁啸川告诉他,这案子在李长安这边算是了了。

所以,接下来道士也没打算继续待在綦水看热闹,而是想着早早回家宅着。

不过么,在此之前,他得先去一个地方,看一看能否做成一件小事。

…………

丰顺村。

村委会大门口。

乡民聚集在一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无论男女老少,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忧虑和愤懑。

担忧、质问、哭诉不断地从各人的口中抛出来,汇聚在一起,沸反盈天。

“公司要是垮了,田里那些茅草该怎么办?”

“听说猪场老板也要遭逮去坐牢,占的土地的租金还给不给哟?”

“村头那条新路是红茅出钱在修,现在才修了一半,出了这档子事,路还修不修?我们的工钱还结不结?”

“我早就说,田里面种草,这种事就是不靠谱!”

“你早说?就数你家种得最多。”

“好咯!自己人说啥子?要怪就怪她。”

“对!都怪这个傻婆娘。”

最后,所有的担忧、质问、哭诉都化作了怒火涌向了人群最中间,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瘦小女人身上。

“就是因为你,那个记者才找到采石场。”

“就是因为你,村的茅草都卖不出去。”

“就是因为你,村里的公路也要停工。”

“就是因为你,我们的钱都拿不到咯!”

男人在外围抽着烟尖声咒骂;女人在里面指指点点上手撕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人缝里钻来钻去,学着大人口中“傻子”、“biao子”、“白眼狼”等字眼胡乱叫嚷,还时不时吐口口水过去。

而小慧则哆哆嗦嗦站在那里,周围人的怒火像是刀枪剑戟把她逼在原地不得逃脱,她只能勾着头,小声念叨着:

“我没有,我没有……”

这声音轻微而含混,在闹翻天的咒骂声中实在微不足道,但即便如此,还是被某些灵敏的耳朵逮个正着。

“你还敢狡辩!”

人缝里钻出个尖瘦的老太婆,她冲上来在小慧手臂上狠狠一揪,在小慧的哭叫声中,大声咒骂。

“我们村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掉头就害得村人没得饭吃。你个打短命的扫把星。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这话引得人群轰然叫好,老太婆矜持着冲周围点了一圈头,继续骂道:

“要不是你这个傻婆娘,我家方墩儿怎么会坐牢?他还是娃儿,一辈子就毁在你这个婊砸手头咯!”

这话说完,人群里就有些冷场了,甚至有人悄悄撇了撇嘴。

村子就这么点地方,她家的破事儿,村里人哪个不清楚?

她家的孙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抽烟、喝酒、早恋、打架、纹身、染发、烫头,新时代小混混该会的、不该会的,通通一样不落。这人早就毁了,还好意思把责任推到傻子身上?

不过现在正是同仇敌忾、一致声讨的时候,人群短暂迟疑了一下,便又是一阵热烈的附和。

老太婆大受鼓舞,颇有些享受人民呼声的错觉,激动之下,也不嫌脏,抓住小慧油腻蓬松的头发。

“你今天给我们老实交代。”

老太婆的质问滑向了大伙最奇闻乐见的下三路。

“你是不是跟那个记者勾搭起奸,把你日舒服咯,你啥子话都敢往外说?!”

小慧被揪得“嗷嗷”乱叫,场中的气氛也愈加欢腾。要是在早个几十年,就该敲锣打鼓准备上猪笼了。

但这时,人群外边突兀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反驳。

“你个老太婆打胡乱说(信口雌黄),这个事情是绝对没有的。”

“你晓得?!”

老太婆正在享受人民的呼声呢,冷不丁挨了质疑,当时就气汹汹回头怼了一句。

而这边的人群也自觉散开,露出后面一个青年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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