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打量了一圈,大刺刺品头论足。
“倒是比那两条鱼妖好对付许多。”
李长安微微颔首。
凭那三条俎鬼展露的妖法神通,搁外面少说得有百十年道行,也不知“妖疫”是如何办到的?
不过眼下也不好多说,只转头问:
“冯道友,这你这法阵能维持多久?”
“尽管放心。”
冯翀笑道。
“但凡妖物,入我阵中,就得任我揉搓,是决计挣脱不得。”
说得满当的话刚入耳。
冷不丁。
那妖怪就“腾”的一下便站立起身,一对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对准三人。
李长安有些嘀咕。
“道友这是?”
扭头一看,却发现冯翀一脸的茫然与讶异,直到对上李长安探寻的目光,他才恍然回神,脸上旋即涨得通红,一边在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一边手上法诀接连变幻。
可怪婴非但没被再次镇压,反倒突兀动作起来。
李长安立刻拔剑护在两人当前,却发现怪婴并没有上来扑杀,或是趁机逃跑,只在原地跳起怪异的舞蹈,像酒鬼撒疯,又像被顽童摆弄的提线木偶。
这是作甚?
道士方自疑惑。
就瞧见怪婴身上渐渐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狂舞中泼洒出蓬蓬血雾。
薄子瑜福至心灵。
“当心。它腹中也有那虫子!”
是了。
怪婴现在的模样可不与周淮死前相似?
李长安不假思索,挥手就掷出一点毫光,没入怪婴肚脐,露出短短一截针头。
正是定魄针。
然而,先前无往不利的定魄针,如今却失去了神效。怪婴仍然放肆狂舞,挥泼血珠如雨,将符阵搅得七零八落。
道士并不意外。
毕竟定魄针射中的是怪婴,而非它肚中的虫子。
但好在,那寄身妖虫的体型足够大。
李长安眸光一闪,已然三两步抢上去,一脚踏在怪婴肚皮上,将短针深深压进肚脐。
怪婴的抽搐顿时停止。
李长安垂目打量,瞧见怪婴体表的血珠在慢慢浸回身体,瞧见它空洞的眼眶里似有红光闪动,瞧见它骤然鼓起的腮帮子……
“呕。”
大股暗红色的泥浆从其嘴中喷薄而出。
还未近身。
道士便能闻到其中怪异的腥甜味儿。
有毒?!
李长安不假思索抽身急退。
怪婴也迅速从道士剑下逃离。
“冯道友?”
“晓得!”
冯翀高声应诺,语气里颇有些恼羞成怒。
他双手捻诀,口中急诵。
“追妖索魔,疾!”
立时。
地上散落黄符通通随咒飞起,于空中绞成一条灵索,朝着怪婴的后脑勺电射而去。
怪婴逃得快,灵索追得更快!
且看冯翀目含羞怒的模样,这灵索及身后,怕不单是捆缚这么简单,少不得要穿琵琶、过丹田,真真切切从里到外捆个严实。
然而。
“莫杀我的孩儿!”
一个人影突然从房中扑了出来,将那怪婴护在了怀中。
“天杀的愚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冯翀一时禁不住破口大骂。
原是饮下符水本该熟睡的侯夫人,不知为何清醒了过来,并在这关键之时跑出来搅局。
冯道士虽口中一时不慎,但也不会乱造杀孽。
赶紧撤换法诀。
“砰。”
但见黄符绞成的灵索顿时崩散,化作片片纸屑飘零。
一时间,竟也如落英纷纷飘洒庭中。
远处的冯翀受到反噬,面色一时青白;薄子瑜鞭长莫及、高声呵斥;李长安持剑大步奔近。但侯夫人没把三人放在眼中,她只是抱住怪婴,将脸颊轻柔贴在怪婴的额头。
“我的儿,我的儿……”
可惜。
人有舐犊之情,妖哪儿有孺慕之心?
怪婴在侯夫人的怀中忽的融化,变成一滩淤泥钻进她的衣襟。
薄子瑜目呲欲裂。
“侯夫人,那是妖怪,不是你的孩子!”
可她哪里会听,只柔声呢喃:“好!乖儿,回到为娘的腹中来。”
若是妖怪得逞,那局面岂不是又回到了先前?三人半夜苦候不就成了笑话。
李长安尽管狂奔而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这时。
“刺啦。”
某处忽的响起一声类似铁锥划过钢板的尖锐声音。
侯夫人怀中的烂泥顿时剧烈颤动,滚出衣襟,居然又变回了婴孩模样。
同时,一柄长剑将将杀到,探入侯夫人怀中,将一人一妖隔开,随即一挑,便把怪婴挑飞出去。
侯夫人不避锋刃,还要伸手去抱,却被李长安一记手刀砍在颈后,揪住后领,甩飞出去。
不必道士再出声提醒。
冯翀已然抓住时机,双手一合。
“镇!”
掩藏在黄纸屑中的数张完好符箓,化作箭镞,飙射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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