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不晓得钉稳了没有?

倒是那棺材一时间却是没了动静。

曾广文嗓子干哑哑的,声音像是齿轮里卡出的沙子。

“它应该出不来了?”

没人回答,也没法子回答。

不知不觉间,天光收尽,只余一点余晖徘徊在院子里。

风雨凄泣中。

一只手掌悄然从棺材的缝隙中探出,作了无言的答复。

……

曾广文半跪在地上。

汗水在木板上淤了一片。

他大口喘息着,思绪一片空白。

但那副画面却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就像一朵昙花。

苍白的手掌在棺材上自顾自绽放。

从手指宽的缝隙不停地生长。

先是手掌,再是手肘、肩膀,接着,是舒展开的肋骨、脊椎与脏器。

再然后。

是头颅与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接下来是什么呢?

曾广文脑中空白,记不太清了。

似乎是尖叫。

是奔逃。

是跌了一跤,眼镜不知飞到了哪里,世界于是更加混乱。

到现在。

好像一切都消失了,除了呜咽的风雨,院中再度归于沉寂。

它呢?易宝华呢?萧疏呢?

可惜没了眼镜,高度近视的他什么看不清。

曾广文悲哀的发现,别说主宰自己的命运,就是想要看清自己的处境都办不到。

此时。

“嘎吱。”

有轻响传入耳中。

那是某种东西踩过廊道木板的声音。

曾广文早已是惊弓之鸟,顿时一个激灵蹿起来,双手在混茫的世界里胡乱摸索。

然而。

墙壁。

墙壁。

还是墙壁。

他终于意识到,自个儿一头扎进了死胡同里。

而与此同时。

那“嘎吱”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某种东西正在向自己逼近!

他猛然回头。

一团模糊的影子近在咫尺!

无处可逃了。

惊恐之极后,愤怒油然而生。

曾广文忽的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甩着一脸鼻涕和眼泪,猛地朝那团影子撞去。

双方霎时倒地,坠入积水,滚成一团。

他摸索到大约是脖颈的地方,两只手便死命掐了上去。

“老子不怕你!”

“咳、咳,放手。”

“你不要我活!”

“我是易宝华。”

“老子也让你……啊?”

他把脸贴上去,眼睛在对方脸上“摸”了一遍。

还真是易宝华。

尴尬起身,把对方拉起来,讪讪要说些什么。

易宝华却突然拽住了他。

“快跑。”

声音打着颤。

“它来了!”

……

接下来。

又是一通亡命狂奔。

但天色晦暗,曾广文又是个睁眼瞎,不出意外,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踉跄几步,仍旧扑到在地。

双手胡乱扒拉了几下。

竟然摸索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自己的眼镜。

他赶忙爬起来,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余光窥见身旁矗着个人影,不假思索拽住对方的手。

“走!”

人影没有动弹。

曾广文的心却猛地一坠。

因为那只手……冷得像冰。

……

残晖还盘绕在院子里。

眼镜两个镜片虽然不见了一片,另一片也爬满了裂纹。

但透过它,仍可以看清楚自己已然回到了原地——享堂门口。

而只需稍稍扭头,就能看清身旁究竟是何人。

但曾广文的勇气好似已随着愤怒宣泄一空。

“易宝、宝华?”

他舌头打着节。

人影没有回应。

“萧疏?”

话中已带着哭腔。

人影依旧没有回应。

鬼使神差的。

他似眼前依旧看不清一般,摸索起那只冰凉的手。

从手腕,到手背,再到指尖。

“你的指甲怎么变长了?”

人影终于有了回应。

它无声贴近过来,脖颈好似扭动的蛇,将头颅放入了曾广文的眼帘。

通过爬满裂纹的镜片,他看到了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曾广文像离水的鱼,开阖着嘴,声音近乎呻吟。

“向、向岱……”

“妖孽!”

忽然。

耳边绽起一声冷呵。

眼前的行尸突兀横飞出去!

峰回路转。

曾广文还没反应过来,衣领一紧,人已往后抛飞出去。

而在这一刹那。

他看见李长安神情平静与自己错身而过。

一改平时相处时的散漫与随意。

眸光冷冽。

仿佛黑暗中迸起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