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雷刹将写有香料的方子叠好,道:“无妨,坊中没有,还有鬼市。”他青衣斗笠,又对风寄娘道,“娘子先留在寺中。”

&ep;&ep;风寄娘本欲跟随,想了想还是作罢,阿芜离不得归叶寺,梅九郎自然不会远离,不如留下再与他们夫妻二人多处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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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都城之中弥漫着令人不悦的烟气,四处烟火缭乱,杂乱应付,行人面色惶惶,各坊各街,富者供拜上神,贫家祭拜先祖,城中硕鼠只只喜出望外,白日也蹿出来偷食祭品。巡逻武侠逢遇僧、道必加盘查。医药铺伙计医手耸眉搭唇,生怕宫中传召为病中皇子诊治,一个不是,几十杖刑挨后,九死一生。

&ep;&ep;雷刹依着香方在香料铺与药铺买全了香料,香铺铺主苦笑:“郎君来得巧,铺中也只剩得这些苏合油。”

&ep;&ep;雷刹略有不解。

&ep;&ep;铺主只当他是采买,便道:“苏合油外来之物,这些胡商最为知趣,现城中生乱,他们哪还会频繁往来。纵是小人,也是出不抵进怕要关门大吉。”

&ep;&ep;雷刹了然,城中人人自危,连着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触怒上天再降天火,哪有闲心消遣。别了铺主,却见一驾马车停在前面,车前一管事模样的老者抬手揖礼,恭声道:“雷副帅,我家大王有请。”

&ep;&ep;雷刹心念电转:“瑜王……醒了?”

&ep;&ep;管事藏起笑模样,道:“得天厚爱,大王已无大碍。”

&ep;&ep;雷刹也不拒绝,揣了大大小小的香料包上了马车,心中却想:姜准清醒,都城中定又换一番天地。无论姜准才德心性,至少他身体康健又是嫡子。朝臣之中除非有权臣欲取姜氏皇朝,以己代之,不然,太子之位实无他人可选。

&ep;&ep;瑜王府上下每一个都压抑着几乎溢出的喜意,哪怕他们个个都想大摆宴席弹冠相庆,此时装也要装出哀凄来。

&ep;&ep;雷刹到时,瑜王妃李氏与母亲李夫人正双双在佛堂前礼佛,一慰亡灵,二祈安顺,三祈……李夫人更是份外虔诚,唇角的那点笑意差点无所遁形,她想起李家奉养的那些道士为李氏批的命:王妃命格贵不可言。

&ep;&ep;贵不可言,贵不可言,确实贵不可言啊!

&ep;&ep;李夫人在佛前深深一拜,还不忘细细叮嘱李氏。

&ep;&ep;李氏还恍然如梦。姜准半死不活地被姜决带回,牙关紧咬,滴水不进,药汤羹食都是撬开牙齿,拿竹管生生灌进去的。

&ep;&ep;她只当姜准离死不远,自己怕要守着瑜王府当寡妇,今后要与醇王的孺人小杨氏往来为伴,细究,她还不如小杨氏呢,小杨氏好歹还有一个儿子依靠,虽然天雷过后,小皇孙病病焉焉的。

&ep;&ep;若是效仿醇王妃殷氏,她又吃不得远游之苦。

&ep;&ep;或孝满后改嫁,或建一个道观清修,养些面首……这倒不失为一上策。

&ep;&ep;李氏一面守着姜准,一面盘算着退路,时不时拿手帕擦擦眼泪,装出伤心欲绝的模样。谁知姜准竟醒了,醒后浑浑沌沌,目光呆滞,既识不得人也说不得话,倒似傻了一般。李氏这下真的伤心欲绝了。

&ep;&ep;承平帝儿子死得七七八八,再也不嫌姜准这个嫡子面貌,自己都病得不轻,还不忘命医、僧、道来医诊驱邪。

&ep;&ep;眼见姜准日复一日不见半点好转,李氏都已绝望,谁知那一夜她遣了侍婢守着姜准。忆起姜准虽又好色又无德,行事蛮横无礼,待她这个王妃倒没什么不好。她争强好胜与他顶撞吵嘴,姜准虽气得暴跳如雷口出恶言,也未曾与她动手,拿着一些死物出了气,转脸又忘个干净,拿些俗物哄她,如今他憨憨傻傻躺在那,也是可怜可悲。

&ep;&ep;再想想自己今后,膝下无儿无女,丈夫又痴又傻,寻常人家大不了一拍两散,偏偏又是皇家媳。若姜准真个死了,倒还有可为之处……偏她又下不了毒手,暗地弄死姜准……

&ep;&ep;李氏越想越是伤心,埋头在那痛哭,哭得两眼红肿泪眼朦胧,姜准不知怎醒了,看她的眼神清明透彻。

&ep;&ep;这下否极泰来,宫中赏赐流水似得进了瑜王府,帝后这些时日满耳都是坏事,得了这一喜事,夫妻二人都振作了不少。

&ep;&ep;李家的心思比李氏要活络,他们立马想到了千万种的可能。家中道士对李氏的那名似真还假的批命又浮现在李家心间。

&ep;&ep;莫非无德无才令皇家蒙羞的瑜王姜准才是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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