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所以她拒绝了容屹,只是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温柔,拒绝的仍有余地。

&ep;&ep;“容屹,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多女孩子的,也会发现,我不过如此。”方清漪的语调还是缠缠绵绵的柔,“人生是一段经历,我们之间,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段绮丽的回忆。但是如果时间很长,这段回忆可能会变得不太美妙,你觉得呢?”

&ep;&ep;“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归是刚认识的时候最好,然后走向下坡路。”

&ep;&ep;她总有一套说辞。

&ep;&ep;容屹在闷热的环境里呵笑一声:“你说得对,方清漪,我以后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你不是最特别的,也不是最好的,更不是我最喜欢的。”

&ep;&ep;对话到这里,已经隐约有吵架的苗头了。可以他俩的性子,再吵架也只能吵到这个份上。

&ep;&ep;隐忍的,弱势的,暗地里的挣扎与不舍……彼此心知肚明,却都没拆穿。

&ep;&ep;现在方清漪看着隔壁的空楼,里面没一盏灯亮起。

&ep;&ep;也没有那么个年轻听话的容屹,在家里等她,见到她的时候,叫她的名字。

&ep;&ep;“方清漪。”

&ep;&ep;她名字的声调,全是平声,没有仄声。

&ep;&ep;他念她名字的时候,声线无起伏,也无温度。可在这个秋露深浓的夜晚,让方清漪哪怕只是想起,心里都添上一份暖意。

&ep;&ep;真好啊。

&ep;&ep;她曾那样喜欢过他。

&ep;&ep;但也只是喜欢了。

&ep;&ep;往后。

&ep;&ep;应该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地喜欢别人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是他,没有人可以超越他——方清漪活得很通透,也活得很狭隘。二十二岁的方清漪,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男人会比容屹,更让她情生意动了。

&ep;&ep;但那又怎样呢?

&ep;&ep;她要订婚了。

&ep;&ep;不是屈服于陈芝荷,而是不想让方正邺为难。她不想让方正邺在她和陈芝荷之间为难,他无条件无原则地爱了她这么多年,他有一百万个理由放弃她的,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ep;&ep;可他没有。

&ep;&ep;方清漪记得自己小时候写作文,有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她交的是白卷。她没有母亲的概念,她的母亲,生下她后就抛弃了她。

&ep;&ep;方清漪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理解陈芝荷。事实上,年岁越大,她越不能理解。

&ep;&ep;分明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那么多人能把这块肉当成心头肉,小心翼翼地呵护,而她却被当做身体里不该有的一个瘤。切割离开身体后,如释重负。

&ep;&ep;爱好像很廉价,怀胎十月,却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放弃。

&ep;&ep;爱好像又很珍贵,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ep;&ep;爱屋及乌,方清漪是“乌”。

&ep;&ep;方清漪不想让方正邺难做,不想让他夹在方清漪和陈芝荷中间,陷入两难境地。

&ep;&ep;只是。

&ep;&ep;“小容屹……”方清漪眼睫轻颤,乳白色的月光滚落在她泛着湿意的眼间,秋风掩盖住她喉间细微的哽咽,“……怎么办啊,以后你要叫我嫂子了,你会不会疯掉啊?”

&ep;&ep;一定会发疯的。

&ep;&ep;她想。

&ep;&ep;容屹一定会发疯的。

&ep;&ep;那晚之后,方清漪把这套房子挂中介卖了。

&ep;&ep;她没法再住进这里,这里的所有,都有她和容屹生活过的痕迹。回忆汹涌,她退无可退,卖了这套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ep;&ep;十一月初。

&ep;&ep;订婚事宜大致准备妥当,两家人商量着宴请宾客名单。

&ep;&ep;方清漪懒洋洋地下楼,身上还穿着睡衣,“爸爸,你去容家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她还故意咳嗽了几声,“就不过去了。”

&ep;&ep;说完后过了近两分钟,方清漪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都没得到回复。

&ep;&ep;她抬眸看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方正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爸爸?爸爸——!”

&ep;&ep;方正邺这才回神。

&ep;&ep;方清漪:“爸爸,你刚在想什么?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应。”

&ep;&ep;方正邺眉间有着抑制不住的笑:“爸爸有个老朋友答应借钱给公司周转。”

&ep;&ep;方清漪没被他的喜悦感染,淡声道:“挺好的。”

&ep;&ep;随后,方正邺又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容裕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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