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伙夫的缰绳上和人的身上,被体温融化,幻化成水,滴入泥土。一场雨的轮回,周而复始。邯郸已经完白了,枝桠上积上了厚厚的雪,路上的行人比起刚来邯郸时少了许多,他们行色匆匆,低着头,打着哆嗦。轺车路过魏府和墨家学社的时候,嬴荧玉撩起了帘子,看向那已经很是熟悉的府邸,心头万般思绪。

车上放着暖炉,渺渺的细烟从青铜所制的熏中藤绕而出,让周身没有那么寒气逼人了。景监和玄绫都正拿着竹简在看,没有人注意到嬴荧玉神色的异常。沉默无声的车厢中,只能听见外面的车轱辘压过积雪发出的清脆声响和马儿嘶嘶的鸣叫和马蹄踏出的响动。

嬴荧玉放下帘子,看向玄绫,她身上已经穿上了自己给她,她却拒绝了的棉服,发髻的样式也改了,梳上妇人的发誓,配上了富贵的饰品,乍一看,真当是哪位富商的夫人。

她的面容依然清冷好看,精致滑嫩,得了这些好看的饰物之后更是显得倾国倾城,美不胜收,可如此的玄绫却让嬴荧玉觉得好生陌生。美则美矣,却令人看不透她的灵魂。

嬴荧玉的心被抽疼了一下。

三个人相顾无言,各自都有心中所思。

一路上比来时走得慢多了,官道上已经积起了雪,怕车轱辘损坏就放缓了行车的速度。再加上魏赵关系僵化,边境的查访也变得谨慎了起来。好在他们备足了刀币和珍宝,才算得上通行无阻,顺利进入了魏国境内。

来时充满憧憬,愿见识中原大国风范,听多了邯郸城建立的历史。去时已经只留下唏嘘之情。好战的赵成侯,娈/童的太成午,被当作质子魏嗣,还有那个一时心软救下,现在却不知死活的狄生。很多东西感觉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像是来不及细想又潦草收场的故事。

进了魏国境内整个居住条件好了很多,隔几百里地就有繁华的城池,而且邺城离得很近,他们只需要一日,便能抵达邺城。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过了边境的山,邺城虽然冷却没有雪,干燥得寒冷倒是比起邯郸那种冻到骨子里的好多了。邺城也是魏国极为繁华的一个大城,仅此于都城安邑和大梁。只是它离得邯郸太近了,因为是军事要塞,所以紧迫感更强一些。

轺车走得慢,他们需要在临近邺城的一个边郊小城待上一个晚上。说是小城,其实也就是一个用木围栏围起来的小村庄而已,像是现如今的小镇。会有一些驻扎的边防兵,但大多都是当地的青壮年,有战事的时候去打仗,没战事的时候就在这里一边安保一边种田。

因为邯郸和邺城来往的商人多,这里的驿站条件十分优渥,比起秦国去安邑路上的要好上太多了。甚至还有专门为过路人准备的酒肆。他们也十分欢迎过路人在这里住下,有时候遇上难得的富商,给的赏钱甚至能抵上一年的辛苦劳作。

所以这里的青壮年种田也种得不怎么认真,比起之前经过的吴家村慵懒太多了。现下是隆冬时节,又没法下田,众人都围坐在田埂附近的空地上烧起篝火取暖唠嗑。

看到景监他们一行人毫不出奇,对他们十分热情。用了晚膳,景监安排了人手寻访,以确保一路上的安,其他人就都早早地进了房间休息。玄绫和嬴荧玉被安排在了一间房间,这里不比安邑,虽说条件不差但到底是小城镇,床榻也十分狭小,更是不要想什么沐浴之类的事情了。

虽然两人同榻而卧过,但不知为何,如今又要同榻而眠,嬴荧玉却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一想到要除衫,她就有些尴尬。

“我来过这里几次,一会儿入夜了,我便带你去一处。”玄绫将随身的物品整理好,脱下了身上的棉服和饰品,均放入了行囊中,对嬴荧玉说道。

“什么地方?”嬴荧玉被打断了思路,喝了一杯农家特质的热茶说道。

“这里盐分颇高,你可注意到我们来时西面那可疑的薄烟,那便是温汤池水。这里的百姓都是去哪儿取热水的。”玄绫淡淡地解释道。“这一路向西,不是处处都能洗上热水澡,可要讲究一下。”

“原来如此。”嬴荧玉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玄绫是要带自己一起泡澡啊,那岂不是,要赤/裸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