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不曾料到此行会如此顺利的傅则安被领进屋门时,当头被一屋子的血腥气惊得倒退。

&ep;&ep;他看见大司马的刀尖戳在一人身上,血犹未凝,心脏弼弼急跳。

&ep;&ep;等看清跪在地上的那几张熟面孔,是皇后宫里的人,傅则安面色更苍白。

&ep;&ep;“大司马,你——”

&ep;&ep;屋内无人理会他。徐寔看着傅则安,眼神中充满怜悯。

&ep;&ep;他今日既撞上门来,怕是就走不出这道门了。

&ep;&ep;卫觎低头瞥着瘫软在地的三个人,拧刀磨了磨死人的胸骨,一派温文儒气,“不说?无妨,我的耐心很好,可以陪你们耗上一整日。”

&ep;&ep;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狐裘男子今日的耐心,庶几近无。

&ep;&ep;“大司马……真不是奴等有意隐瞒,奴才实不知大司马之言何意……”

&ep;&ep;佘信抖着不成调的声音,还想侥幸周旋,卫觎手起刀落,蒹葭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捂住左耳痛呼,一瓣血红的耳朵落在王广禄的尸体旁。

&ep;&ep;年轻女子的叫声,中气十足经久不绝,那血线束一般蹿在陆媪脸上,扒地呕吐的人变成了陆媪,待吐无可吐,她马上攒着力气重新跪回去磕头:“奴奴婢说,求大司司马开恩饶命,奴婢都说!”

&ep;&ep;佘信低道:“陆秋!”

&ep;&ep;陆媪不理,一径吐露:“娘娘……皇后娘娘曾找过一个训犬师入宫。”

&ep;&ep;一语出。

&ep;&ep;整间屋宇冷如冰窖。

&ep;&ep;傅则安没听到前因后果,不知大司马在审些什么,已然极尽惊骇,闻此言,他心脏咚地一下子,仿佛停跳。

&ep;&ep;连徐寔如此淡定多谋之人,闻之也怔了一下。

&ep;&ep;他随即变色,整个身子抖如筛糠,“畜生!”

&ep;&ep;卫觎慢慢低下眼睛,平静得可怕,手指一根根攥紧刀柄:“继续。”

&ep;&ep;“……是、是娘娘说想让孩子听话些……”陆媪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交代,“便命佘公公悄悄去御园寻来一名训犬师,问…

&ep;&ep;…”

&ep;&ep;“问什么?!”徐寔厉喝。

&ep;&ep;“问教养孩童与养狗可有共同之处……”陆媪边哭边道,“那训犬师初时觉得惊讶,却不敢违逆娘娘,便道,如果想要怎么驯顺怎么来,自有相通之处。所谓训犬,饮食坐卧都有一套规矩,说到底,是‘恩威并施,记打记吃’八个字。”

&ep;&ep;“你在胡说什么……”傅则安终于听懂了,浑身都在打摆子,“那是簪缨……她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地长大,你、你胡说什么……”

&ep;&ep;卫觎侧过头看他一眼。

&ep;&ep;那一眼,没有任何烟火气,没有任何人的情绪。

&ep;&ep;那对冰冷漆黑的眼珠,不类人。

&ep;&ep;陆媪哀声啜泣,“奴婢不不敢胡说……训犬师说,训练要趁小,根植在无形里的记忆,是最牢靠的,她不知道那习惯从何而来,才会一辈子甩不掉,改不了……

&ep;&ep;“譬如,娘娘让奴婢教小娘子学跽坐,开始时小娘子身子柔,坐不住,娘娘便让小娘子坚持多坐形成习惯。娘娘问过了太医,在小孩子能承受的范围之下,不会伤身。奴婢教导时,娘娘不在场,只等到小娘子坐得身上微微发抖了,娘娘再进来将小娘子抱在怀里,喂她喝石蜜甜汤,让她休息,小娘子记得是谁解救的她,自然会亲近娘娘——”

&ep;&ep;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瞬间大睁双目,一口血沫从口中喷出。

&ep;&ep;卫觎抽出刀,溅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一粒血滴晕开,如妖如邪。

&ep;&ep;刀尖转指佘信,“还有什么?”

&ep;&ep;佘信自打陆媪供出他的那一刻,便道此生休矣!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接一个人在身边死去,肝胆似裂,不敢说,又不敢不说,鼻涕眼泪与冷汗混成了一片,“大司马饶命、大司马饶命!这都是皇后娘娘命令奴等做的,奴才也不想的,奴才当时还劝谏过娘娘,说这是伤天害理损阴骘的事……”

&ep;&ep;“我问,还有什么?”

&ep;&ep;佘信哆嗦道:“也没、没有什么……就是,就是娘娘教习小娘子学认字时,念错一字便打次手心,那尺子是软木做的,不会留痕也不会留伤。

&ep;&ep;“开始时小娘子会哭,她一哭,娘娘既不许人哄,也不给小娘子水喝,直到经历几回,小娘子知道哭哑了难受,是不该哭,便不会再哭了……

&ep;&ep;“有一回,小娘子忍不住在陛下来探望的时候哭泣,引得陛下问了娘娘一句,被娘娘遮掩了过去。过后,娘娘两餐不给小娘子吃食,等到天黑后却让太子端着糕饼去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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