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不走。”

&ep;&ep;“就是京城待久嘞,眼界高嘞,没相中我这两娃儿呗?”

&ep;&ep;“舅父,您还是不明白,您不该这样对他们,不能强迫他们喜欢谁、为谁而活,不能连他们按自身想法而活的权利都剥夺……”

&ep;&ep;“啥权利?啥想法?我供他们吃穿供他们习文学武,咋嘞,俺善心发错嘞?你外爷当年收养我,训我跟训孙子似的,耳提面命让我对你娘好一辈子,谁跟我谈权利、谈想法嘞?”

&ep;&ep;“外祖父自然是好的,舅父你也待我很好,我心里感激,但此事断然不成。”

&ep;&ep;“咋不成?我当年失败嘞,我养出的儿子又失败?你娘俩眼光咋就恁高!不中,你必须选一个,哪怕将来出嫁当陪房也成!”

&ep;&ep;“舅舅!你有没有尊重过他们!什么叫陪房!”

&ep;&ep;“咋嘞?男的能有女通房,女的不能有男陪房,咱家是首富啊娃儿,你叻想法不要太迂腐。”

&ep;&ep;簪缨一个从未高声说过话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在第一回见面的母家娘舅面前,高声疾语,争得面红耳赤。

&ep;&ep;两个少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又担忧又想笑。杜掌柜夫妇也没料到这一场舅甥喜相逢的会亲演变成这样,慌忙上前,一人拦住一个。

&ep;&ep;簪缨的突然发作,一大半是因为她一看见檀依檀顺,触动了自家心结,想起了前世被庾氏教导得事事以太子为天的过往,仿佛一瞬间失了控,便狠吵了一通。

&ep;&ep;等话音出口,她自己的耳朵先被震得嗡鸣,再醒过神,堂中众人已是神色各异。

&ep;&ep;簪缨一下子咬住舌尖,羞恼不已,谁也不理,埋头跑了出去。

&ep;&ep;这举动对于心软性柔,礼仪得体的小女娘来说,同样是人生头一回了。

&ep;&ep;任氏着急要追,被卫觎抬手阻住。

&ep;&ep;夏日著袭的男子面色冷白,目光像一池寒潭,轻道:“她能发泄出来,不是坏事。”

&ep;&ep;那头檀棣还气得哇哇叫,“我就住下!我还耗着不走了!老杜,正房在哪儿,娃儿不拿我当娘家人,我不能跌面儿!”

&ep;&ep;这又是气话了,杜掌柜哭笑不得道,“大爷,正房住着老太妃娘娘,只怕不大方便。”

&ep;&ep;檀棣一顿,来时隐约也听得有这么回事,只是一时气急忘了,又喊,试图喊给跑去不远的小娃儿听:“清雅园子总有吧,我们爷仨没人稀罕,住园子里,不惹你们眼!”

&ep;&ep;杜掌柜向身边的大司马轻觑一眼,这位怎么还负手看上戏了?苦笑道:“府上的别墅园子目下是,大司马住着,您看……”

&ep;&ep;“噗。”檀顺终于憋不住。

&ep;&ep;檀棣涨红着脸,瞪了一眼不给他争气的幺儿,“打地铺!打地铺!”

&ep;&ep;第58章

&ep;&ep;气头上吵归吵,嚷归嚷,自不能真让来客打地铺去。

&ep;&ep;过后春堇从小娘子那处来,悄悄找到杜掌柜,转达小娘子的意思,将檀先生与两位郎君就安排在她住的东堂荻华轩,地方大,离得也近。

&ep;&ep;杜掌柜始才明白过来,大司马说的那句“不是坏事”是什么意思。

&ep;&ep;只有打从心眼里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吵一场,吵完了,该怎样亲近,还会怎样亲近。

&ep;&ep;“住啊!怎么不住!”那头檀棣听到杜掌柜的请示,二话不说便应下,一脸不答应就是怕了谁的倨傲。

&ep;&ep;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做惯了横踞三郡土霸王的檀老板,也不肯主动去哄娃儿,必须等着娃儿来哄他。

&ep;&ep;这一等,却等了个望穿秋水,也没见到那个怎么看怎么稀罕的小女娃过来找他。

&ep;&ep;咦,挺软乎一个娃儿,心咋这么硬嘞?

&ep;&ep;这是因为簪缨的气还没消。

&ep;&ep;她心里头为这位舅父的到来欢喜归欢喜,可他怎么能当着那许多人面前,说什么陪房不陪房的话呢?

&ep;&ep;一想起那两位郎君看向她的温存目光,簪缨便愧怍难安。

&ep;&ep;人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产生非他不可的好感吗?

&ep;&ep;她前世受尽他人摆布,掏心掏肺地爱过一人,后来空中朱楼塌之不成片瓦,那种从云端坠落的痛苦,她不愿有人因她的缘故,再承受一回。

&ep;&ep;谁生来也不是为着别人而活的。

&ep;&ep;簪缨也隐隐知道,两件事不能全然这么比较,但心里就是气不顺。连带着,也不大敢去见那两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大小檀郎。

&ep;&ep;就怪阿舅,就怪阿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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