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若是他们视女人如同物件,恐怕陈舍微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个坎。

&ep;&ep;如今,王吉对谈栩然的参与都习以为常了,两人对半开出了银子,在虫市上买了一间铺面。

&ep;&ep;这令原本从王吉手里拿货的下家们十分警惕。

&ep;&ep;虽然听王吉说是虫儿还是照着从前的卖法,这铺面只卖瓷瓶瓦罐等器皿,还有书册,可大小老板们敷衍着笑应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ep;&ep;这其中也有周家搅浑水的缘故,只说王吉不讲道义,又说买卖掺和进了女人,就是不像样不吉利!

&ep;&ep;过了中元,恹恹的虫市一日比一日鲜活起来,那间关着门的小铺子忽然就开了,挂了个招牌也很寻常,不似别家又宽又大,还上朱漆。

&ep;&ep;小小一片木牌子挂下来,在风里晃着,众人紧盯着看,名儿倒有趣,叫虫儿居。

&ep;&ep;众人看清了店名,又好奇的往里一看,只觉陈设摆件真叫一个疏落雅致。

&ep;&ep;虽然迎面正中挂了一副逼真俏皮的虫戏图,但铺子里真的不卖虫,虫笼倒是花样齐全,竹木架格上错落摆着白瓷瓶儿,底下搁着粗陶罐儿,柜台上一溜的齐整书册,都是相同的一本书——《鸣虫谱》。

&ep;&ep;这《鸣虫谱》且不说内容,光是青皮白页,瞧着就悦目,翻动更觉纸张柔韧,装帧牢固且美,书籍捆缚的细索都是染过的,渐变而美的各种绿褐,根本就是一只虫儿外壳色泽的蜕变。

&ep;&ep;若是爱书之人,哪怕并不玩虫,捏了这一本手感上佳,赏心悦目的书册在手里,多半是要掏银子买回去珍藏的。

&ep;&ep;铺面上还有个小阁楼,有人正用笛声仿虫鸣,乐声拂过花架上垂下的长叶藤蔓,又轻触茶盏里养着的一杯绿茸苔藓,叫人恍惚间眼前真似有虫儿在深枝翠叶中弹跳鸣叫。

&ep;&ep;头一批涌进来参观铺面的人,多是虫市上的掌柜伙计,出门时十之八九,怀里都揣了一本。

&ep;&ep;也不知怎么了,进门不买,像是亏了。

&ep;&ep;回到铺子里一翻书册,还真是言之有物,图文并茂,而且《鸣虫谱》书名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上’,那就意味着还有‘下’!

&ep;&ep;“下?就该是《斗虫谱》了吧?”斜对角的朱掌柜琢磨着,指尖在封皮上细细寻找,落在那个署名上,“虫娘子?啊?女子写的?”

&ep;&ep;“这也说不准,好些写话本的,不都取个什么潘三娘子之类的名儿吗?”

&ep;&ep;“傻货,那是故意起个女子名,勾些下三滥去看的。可这《虫谱》,不必要啊。”

&ep;&ep;朱掌柜思量的时候,隐约听见虫儿居里笛声换了琵琶。

&ep;&ep;这弹奏的也不知是什么曲子,没有素日在酒馆香楼里听到那么缠绵哀怨,反而极为脆灵清越,琵琶虽仿不出虫鸣,可这曲子却叫人有种处于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浓秋意的感觉。

&ep;&ep;“蔷薇姑娘果然是技艺精湛,令人叹服。”一曲罢,谈栩然睁开美眸,极为赞许的说,“原先听你试曲子,我还只觉寻常,如今看来是那曲子脂粉气太重,远不及你自作的这一曲。”

&ep;&ep;蔷薇听她如此夸赞,抱着琵琶微微红了面,若有刻薄之人在此,定要惊讶,一个做皮肉买卖的贱籍女子,竟还能露出如此羞容。

&ep;&ep;“既这般,月钱我再给你提一提,另给你买一顶小轿,每日闭门之后,你都可以从后院出去,直接回家就可,不必抛头露面。”

&ep;&ep;“多谢夫人如此为我着想。”蔷薇感激的说。

&ep;&ep;虫儿居阁楼有两间房,并不待客。

&ep;&ep;一处是敞间,就是给蔷薇奏乐的地方,另一处却落了铜锁,是处理账务杂事的所在。

&ep;&ep;原本陈舍微说会报答她,蔷薇只以为会给些银子打发,也不做他想。

&ep;&ep;约她在虫儿居再见时,她也以为是陈舍微,可瞧见帘子后那隐约却不失曼妙的身影,蔷薇几乎要因为自己的盛装到场而落荒而逃了。

&ep;&ep;谈栩然一抬眸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

&ep;&ep;蔷薇自然也看出她的笑浮于表面,但是出现在正房夫人和心怀鬼胎的乐伎见面之时,这种客气和体面,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了。

&ep;&ep;福香楼里自此少了一个卖笑卖唱的蔷薇姑娘,而虫儿居里多了信手而奏的悠悠弦乐。

&ep;&ep;秋来虫市愈发热闹,虫儿居里客人渐多,美人亭亭面如雪,纤手当弦金杆拨,也不是没有人想上二楼一窥芳容,但都被拦下了。

&ep;&ep;虫都没上市,可虫儿居里生意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ep;&ep;《鸣虫谱》日日要运一车来卖,已有人催起《斗虫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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