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陈舍微这种官在谁手里都一样,他不是好使的剑戟,却是踏实本分的砖块。

&ep;&ep;官儿分清官奸臣,还有一种就是能吏。

&ep;&ep;陈舍刞虽想明白了这一层,没下周家的面子,但一口一个六弟,一口一个六弟妹,周家的人也该识趣。

&ep;&ep;周家人也不是没折腾过,说谈栩然虫房里都是女子,虫子本就在冷天育出来,又沾了女子阴气,命不长,叫不响,斗不猛。

&ep;&ep;他们还备了后招,想在斗虫赌局里叫弄几个输家做戏,叫一只只虫儿暴毙于众人眼前,再栽给谈栩然。

&ep;&ep;不过赌局在陈舍刞的眼皮子底下,没生出花来,周家人端着一盆脏水等人泼呢,没料到陈舍刞一抬手,脏水盆子扣他们自己面上了。

&ep;&ep;今冬管周家订虫儿的铺子就更少了,他们张嘴买炭火都不似前几年那么干脆豪气。

&ep;&ep;谈栩然则不然,挑着车帘看人家一筐一筐的装上车,忽然就见斜刺里跳出来一个人,身边还拥着仆从呢,激得刘奔登时就拔刀了。

&ep;&ep;谈栩然定睛一看,原来是周老二,还是这样肥润的一张面孔,叫人有一种猪油糊脸的感觉。

&ep;&ep;“谈大姑娘,听说你过了这么些年,终于又怀上了?”周老二叫刘奔的刀架在脖子上,不受控的打了个哆嗦,可被这两年窝心憋屈的情绪强撑着,也不相信谈栩然敢当街对他怎么样!于是梗着脖子,仰脸看向端坐在马车车厢里的谈栩然,“肚子里揣着这么宝贝的一块肉,怎么不安生在家待着?还折腾呢?小心折腾没了!到时候可没地儿哭去!”

&ep;&ep;刘奔闻言就是一抬刀,血痕骤现,周老二长得就像个鼓起的面袋子,被划了一道口子,登时就泄了气。

&ep;&ep;他没料到这个相貌气度平平无奇还缺胳膊的护院真敢见血!

&ep;&ep;谈栩然见他两股战战,面如白纸,心中鄙夷多过愤怒,波澜不惊的说:“回家换裤子去吧。”

&ep;&ep;马车边的仆妇和护院不约而同的看向周老二的裆,连他自己也低了低头。

&ep;&ep;祖宗保佑,他没在人前失禁,可大腿根凉飕飕的,有一行冷汗滑下。

&ep;&ep;谈栩然身边伺候的都是老人了,刘婆子在老宅就做些浣衣的粗活,她本就无亲无故的,又跟着谈栩然一家子来了泉州,在院里管着新来的粗使们。

&ep;&ep;除了偶尔背着陈绛出门,再没别的劳累事情,而且陈绛这样乖巧,刘婆子背她也乐意。

&ep;&ep;那回陈绛在险境还不忘扯她一把,刘婆子打心眼敬重主子一家,在神佛跟前不求自己,只求主子们平安、富贵。

&ep;&ep;谈栩然怀了身孕之后,她是真真欢喜,眼下听了周老二这般诅咒,心头一股邪火起,走过去就是一口唾沫喷在周老二脸上,又拔高了调门唱骂道:

&ep;&ep;“呦!~哪来一个烂了舌头,叫豺狼狠入的鳖蛋,喔咦呦,猪脸狗嘴里欠根吊来塞的驴臭屁!快滚回乌龟绿毛爹的尻子里,啊呀!叫他重新屙你一遍,也算投胎重做人了!”

&ep;&ep;一句骂真是跌宕起伏,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ep;&ep;谈栩然怔了一下,不由得轻嗤一声,小荠在车厢里握了下拳头,道:“骂得好!”

&ep;&ep;谈栩然我行我素惯了,怀孕拘不住她,陈家上下居然不是很意外,但一个个都提着心。

&ep;&ep;廊道上溅了一点水,见谈栩然在院里看书,仆妇都不放心去拿布来擦,先用衣裳下摆抹干了。

&ep;&ep;灶上做饭食更是小心再小心,孙阿小更不能米都自己跑去种、割、晒、舂!

&ep;&ep;走出这条街,小荠撩开窗帘,探出个脑袋对刘婆子道:“夫人说回家叫你吃口梨子润润喉咙。”

&ep;&ep;在刘婆子看来,主子们的能耐比天大,一步步撑起落败的家,又几个人做得到呢?而且那样的清贵,在人前言行举止从无半点粗鲁,她还有些惴惴,自己这样高声一喊,会不会败了面儿?

&ep;&ep;听到小荠这话,刘婆子笑得满脸皱,道:“这算什么,要不是那脚软的鳖蛋跑得快,我还能骂得他祖坟塌!”

&ep;&ep;自谈栩然怀孕后,但凡出门刘奔都要跟着,脚一迈出门槛,他浑身都绷紧了,直到回到家中才松懈,真比每日挥刀三百下,捅刺三百下,举石三百下还累人。

&ep;&ep;周老二骂得太过分了,刘奔咽不下这口气,问谈栩然能不能告诉陈舍微一声。

&ep;&ep;谈栩然原本觉得不十分必要,转念一想苍蝇不咬人,却也烦人,只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