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这冤家又想做什么?可有允诺什么好处?”柳娘子叹了口气。

&ep;&ep;雅伎也不是不卖皮肉,只是更以琴棋书画为伺候人的手段。

&ep;&ep;毕竟此处也不缺那些端一副风雅姿态的人,时时坦诚相待,也是不美。

&ep;&ep;夜渐深重,几个同僚各自搂了姑娘歇去。

&ep;&ep;陈砚墨倚在榻上听雅伎弹琴,琴声低缓绵长,令他脑中纷乱的思迅和浮乱的心情渐渐平稳,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ep;&ep;月上柳梢,又渐西沉。

&ep;&ep;‘噌’的一声弦断,惊得陈砚墨当即转醒,浑身汗毛乍竖,四下看了一圈,却见纱帐后只有琴案一副,雅伎约莫已经携琴回房去了。

&ep;&ep;陈砚墨揉揉眼,酒后小睡片刻是不够的,他虽转醒,却觉身体沉重乏腻,似还在噩梦中挣扎不出。

&ep;&ep;桌上残茶未添,随从也喝了些酒,倒在地上昏睡。

&ep;&ep;陈砚墨扶着门框朝外张望,只见个龟公在不远处倚着朱柱打盹,再不见其他人。

&ep;&ep;眼下正是鸡鸣时分,郊外的农人说不定已经在烧灶,城中街面上做早膳买卖的小摊小馆已经在卸门板准备开铺子了。

&ep;&ep;但在青筑小楼,这是最最安静的时候。

&ep;&ep;这份安静令陈砚墨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仿佛误入了一处渺无人迹的山中洞窟,静谧昏沉中蛰伏着许多精怪妖物,时不时就要跳出来将他吞吃。

&ep;&ep;“弄壶茶来。”陈砚墨叫道。

&ep;&ep;那龟公只是毫无意义的‘咕哝’了一声,倚着朱柱换了个姿势,并未理会。

&ep;&ep;陈砚墨皱眉扔了一粒碎银子去,这才驱使动了行尸走肉。

&ep;&ep;见龟公提着茶壶往楼下后院去,陈砚墨正欲转身回屋内,忽然见对面回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子,正隔着挑空轻蔑的看着他。

&ep;&ep;对面是茶室,夜里无人,只是不吝烛火,同这边一样悬着好些灯笼,照得整条回廊明亮无比,但又因为隔了好几丈宽的挑空而显得辽远。

&ep;&ep;故而陈砚墨只见到那女子穿着一身绯红纱衣,发髻丰盈却又荡着几缕青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他。

&ep;&ep;“栩然。”他喃喃出声,恍惚间以为是梦境。

&ep;&ep;在这个梦境中,她不再是陈舍微名正言顺的妻,更不是那高高在上,永远自我傲慢的谈栩然,而是青筑小楼里人尽可夫的女支。

&ep;&ep;‘多好啊,美梦,实在是美梦。’

&ep;&ep;可这片美梦开始自我崩解,陈砚墨就见‘谈栩然’紧盯着他,慢慢的褪去了纱衣。

&ep;&ep;纱衣之下,并不是叫人心神荡漾的肌肤,而是一件寻常布衣,她又抽出一块头裹包帕,如此打扮一番,像个街面上做惯小买卖的商妇。

&ep;&ep;陈砚墨也更加看清了几分,她不是谈栩然,是冉娘。

&ep;&ep;这一身衣裳,是他初次见到冉娘时的打扮。

&ep;&ep;冉娘微微屈膝,左右手两边各提起一只木桶,就要离去。

&ep;&ep;陈砚墨如何能容这个逃妾如此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眼前离开,当即快步追了上去。

&ep;&ep;‘回’字长廊上,一男一女开始了追逐。

&ep;&ep;冉娘的步伐不停,手上提着桶子也并不怎么影响她下行的动作,左手边的旧桶中还盛着些黑漆漆的水,随着她快步走动而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