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岳怀珉顿了顿,忽然变色道:“难不成,陛下他……”

&ep;&ep;太子冷哼一声,道:“父皇还在把孤当作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以为扯两句父子、兄弟情深,孤就会头脑发热,什么都和他交代了。”

&ep;&ep;岳怀珉闻言怔然片刻,继而瞳孔一阵剧烈收缩,道:“殿下,皇上既然问了,那您不说,岂非天颜震怒?”

&ep;&ep;太子淡淡道:“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父皇要和孤打太极,孤便奉陪到底。”

&ep;&ep;岳怀珉道:“可陛下既然拿到明面上问了,这……”

&ep;&ep;太子道:“孤都知道。”

&ep;&ep;顿了顿,又道:“……所以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恐会生变。”

&ep;&ep;岳怀珉呼吸顿时急促了三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可得想好了……此番这一去,便不能再回头了。”

&ep;&ep;太子却忽然仰起了头来,他眸底不知何时带了点水光,方才一直低敛眉目,是以分毫不见,此刻岳怀珉才发觉殿下竟然是哭过了。

&ep;&ep;他有些吃惊,因为太子自小便是太子,被当作东宫储君,被当做无可替代、至关重要的的国本教养着长大,一向气度矜贵从容、素日里又是不一般的好涵养,脸上从来都是春风化雨,不露心中半点情绪,岳怀珉一直觉得他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起色——

&ep;&ep;他与太子是自小一块长大,伴读左右的情分,此刻却是头一次见他红了眼眶,这样外露心绪。

&ep;&ep;太子没去擦拭眼角的水光,只是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嘴角拉起一个弧度,像是在笑,瞧着却又有些讥讽。

&ep;&ep;他低声道:“父皇……竟与孤说什么兄弟之情,还拿什么太祖年间,裴氏七王来劝孤,真当孤不知道,当年太祖皇帝是什么出身?他是贱妾所出,年少时在这些兄弟身上受了多少委屈,心中又生了多少愤恨,若非如此,日后又怎能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不惜豁出命去博?也要争个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后头封那七人为王,也不过是太祖晚年犟不下去了,不得不心软下来受这个气罢了。”

&ep;&ep;“……可是这样的恶气,那时太祖皇帝已然称帝,富有天下,他受得是因他不介意,孤若还心软,却要什么都没有了,孤又为何要受?”

&ep;&ep;“孤可不会听信什么兄弟情深、七王辅政的故事,后头高祖皇帝为了把这些个藩王都收拾掉,费了多大功夫?父皇当年若不把几位叔伯清理了,如今又岂能做得这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p;&ep;“父皇自己都不曾相信、更不曾身体力行的所谓道理,倒要拿来教训孤,说到底,不过是父皇的心已偏了罢了!”

&ep;&ep;太子话音一毕,同坐车厢里的岳怀珉已然是变了神色,悚然道:“殿下,慎言!”

&ep;&ep;虽说此刻车上只有他们二人,但前头还有马夫,殿下这样骇人听闻的言语,一旦传出去可还了得?

&ep;&ep;然而裴昭元却只是闭目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孤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ep;&ep;“孤与父皇……早已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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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恪王府。

&ep;&ep;时近正午,日头高悬,还好十一月的天气阳光并不炽烈,即使是这么直愣愣的晒着,也尚且不算熬人。

&ep;&ep;管事清点了行头,又亲自指挥着小厮、婢仆们装箱收拾东西,这座王府本就不是很大,此刻人来人往更是显得忙碌热闹。

&ep;&ep;王府只有一个主子,恪王殿下就是王府的天,眼下王爷接了旨又要动身往北地办差去了,这一去也不知得忙多久,北地不似南边富庶、物产鱼米丰饶,带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全越好。

&ep;&ep;其实这位管事来王府也不很久,虽说他名头上是管事,但无奈恪王殿下实在过于勤勉,朝务忙起来,能整日都在衙门里打转,过夜也是不回来的,好不容易办完差事,偶尔能休沐了,还要往公主府里去,是以管事也没见过几面王爷,得一回机会在他面前办差露脸,更是难上加难。

&ep;&ep;眼下自然格外上心。

&ep;&ep;裴昭珩醒来,等小厮伺候他更了衣、洗漱完毕,走出门看到的就是王府中这样忙碌的景象。

&ep;&ep;管事见王爷出来了,连忙凑上前来,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单子递了过来,低眉顺眼脸上堆笑道:“王爷看看,这些东西可还够用,要不要再添置点什么?”

&ep;&ep;裴昭珩接过那张单子,只草草扫了两眼,便递交了回去,淡淡“嗯”了一声,道:“够了,不必再添。”

&ep;&ep;管事见他满意,心中一喜,接过那单子揣回去正要转身,却又被恪王殿下叫住了。

&ep;&ep;“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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