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长安,骊山,华清宫。

&ep;&ep;一灯如豆。

&ep;&ep;上官婉儿在值房逗留许久,将手中的奏疏改了又改。

&ep;&ep;神都留守、宰相狄仁杰,会同洛阳府尹萧至忠,联名奏报洛阳府新安县异变。

&ep;&ep;瘟疫是不曾有过的,大周天朝的内斗杀戮,也是不会有的。

&ep;&ep;罪过都是靺鞨人的。

&ep;&ep;大祚荣酷厉嗜杀,借着出迎使团的机会,暴露凶残本性,在新安县作威作福,引起百姓义愤,遭殴打致死。

&ep;&ep;大祚厉闻报,不问情由,便恃强逞凶,悍然攻城,城破之后,更肆行杀戮,新安县百姓生灵涂炭,成为鬼城。

&ep;&ep;幸有安东都护府其余使节团与羽林卫将军骆务整力挽狂澜,解救百姓倒悬,将大祚荣及其狼心兽行的扈从人等,一并歼灭。

&ep;&ep;更因死伤之人尸首遍地,难以及时收敛,导致流毒横行,周边乡野,沾染疫病者为数不少。

&ep;&ep;上官婉儿看得连连摇头。

&ep;&ep;如此奏疏上呈,固然将因果撇得干净,但也太着痕迹。

&ep;&ep;梅花内卫和奉宸府激烈缠斗,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动静,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只会适得其反,引来武后的更大疑虑。

&ep;&ep;上官婉儿在奏疏上头,添加了一些字句,将前后因果理得更加顺直。

&ep;&ep;同时,将骆务整留了活口的新安县令派上了用场,用他的口吻和名义,以春秋笔法点明其事。

&ep;&ep;“……新安县令遇事便逃,有亏职守,臣等执其下狱,专候有司裁定论罪……据其交代,大祚荣入城之前,新安县城中曾先后有大批人马进驻,皆为精壮,观其行止,进退有序,似有建制……”

&ep;&ep;“……只因新安县城乃是通商要道,车马来往辐辏,新安县令胆小怕事,未曾深究……”

&ep;&ep;“……臣等曾接获河南道其余州府奏报,提及有大批人马过境械斗,又有新安县百姓逃离本土,往投外地……其中或有关联蹊跷,是有朝中败类,与外藩勾结,祸害民生,抑或是有人阴谋算计,蓄意挑起祸端,以掩盖阴谋,另需彻查……”

&ep;&ep;上官婉儿写到此处,笔锋一顿,一向笑意盈盈的鹅蛋脸颊上,泛起丝丝艳羡。

&ep;&ep;她极擅洞察武后心思,无微不至,武后胸怀天下,有胸襟如海,也有妇人特有的敏感,不会察纳细节,但会计较真伪虚实。

&ep;&ep;狄仁杰等人的奏疏只字不提,有欺瞒之意,武后定会追究到底,她更改之后,坦言实际,明言请旨彻查,武后信个七七八八,反倒会顾忌自己的颜面和威严,不会明面处置此事。

&ep;&ep;如此一来,有权策的羽翼庇护,谢瑶环的逃亡之路,已然成功。

&ep;&ep;消踪匿迹于宫廷,却可以在郎君身边,得到真正的大自在。

&ep;&ep;“瞧你清清冷冷的,却也有任性冲动的时候,你赌了个大的,还赌赢了,恭喜”

&ep;&ep;上官婉儿喃喃自语,提起笔来,又在奏疏后头,添上了两句诛心言语。

&ep;&ep;“大祚荣蒙天朝奉养教化,却滥施淫威,生民何辜?”

&ep;&ep;“大祚厉入境朝贺,却戾气深重,动辄屠戮,此恨何由?”

&ep;&ep;梅花内卫和奉宸府之事,可以提,却不能冲淡了主题,最终仍是要回归到靺鞨人上头来,也要给武后留下一个台阶。

&ep;&ep;她只须作个勃然大怒,下令安东都护府问罪靺鞨,再令狄仁杰抚慰新安县百姓,重建县城官府,便可将神功元年最后一桩大事件,了结得顺顺当当。

&ep;&ep;料理完此事,上官婉儿令亲信将这封面目全非的奏疏送了出去,明日再由神都方面递到通政司,公之于众。

&ep;&ep;她一手托着香腮,眸光深邃悠远,嘴角边缓缓蓄起一弯浅笑。

&ep;&ep;谢瑶环一叶障目,满怀愧疚,只觉得她一时任性,给权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ep;&ep;上官婉儿却不然,她看得更要透彻一些。

&ep;&ep;新安县事变,就在神都旁侧,事关武后手中的暗人势力。

&ep;&ep;权策动用的,还不是核心倚仗的军队和朝臣。

&ep;&ep;以蕃将、藩邦为主力,便可在短短时日,掀起滔天风浪,悍然斩断武后臂膀。

&ep;&ep;将此事控制在极小范围之内,波澜不惊,无人因此拿住把柄,也无人跑风漏气。

&ep;&ep;权策手中文武势力的忠诚度和掌控局面的能力,经此一事,得到了一次可贵的检验,公然打破了某些似有似无的桎梏,凝聚力和向心力,势必更上一层楼。

&ep;&ep;“郎君,也恭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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