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洗手间里,戚以潦一手拿手机,一手摸佛牌,他问电话那头的人,嗓音嘶哑:“什么事?”

&ep;&ep;“戚叔叔,茭白有没有醒?”沈而铵的音量很轻。仿佛做了噩梦醒来的小孩在问大人,梦都是假的,对不对。

&ep;&ep;“还在做手术。”戚以潦说。

&ep;&ep;沈而铵那头隐约有痛苦的哼声,夹杂拳脚砸击皮肉骨骼的闷响。

&ep;&ep;“仇恨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戚以潦淡然,“位置一旦颠倒,人生就会陷入一个怪圈。”

&ep;&ep;尾音一落,他便掐断通话将手机放进口袋,弯腰凑在水池前,手伸到水龙头底下。

&ep;&ep;一串凉水淌下来,穿过他黏红的掌心,流进指缝。

&ep;&ep;有红色的血水没入排水口。

&ep;&ep;渐渐清澈。

&ep;&ep;戚以潦捧了水洗脸,他洗了一次又一次,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不但没降,反而更快。血管要爆裂一般。

&ep;&ep;克制……

&ep;&ep;克制……克制……

&ep;&ep;不着急。事有轻重,眼下要克制,等结果,等奇迹。

&ep;&ep;“克制,”戚以潦的额角鼓起青筋,脖子上的筋络也在一下一下跳动,神情骇人。

&ep;&ep;“啪嗒”

&ep;&ep;有水迹从戚以潦的下颚滴了下去,砸在潮湿地面上,他两只冷白的手按着台面,捏着佛牌的指关节凸起。

&ep;&ep;“要活着……”

&ep;&ep;半晌,洗手间里响着一声复杂叹息,“活下去。”

&ep;&ep;.

&ep;&ep;另一头,沈而铵被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脑中是戚以潦说的那番话,似乎留了个位置放它,又好像并没有。听过就忘。

&ep;&ep;不远处正在上演一场单方面的虐打,被吊起来的人浑身是血,不致命。他不能死,戚以潦跟章枕还没来看他,他要活着,活得长久。

&ep;&ep;沈而铵就那么看着。

&ep;&ep;沈寄被一拳抡得后仰头,又无力地往前栽,口鼻涌出一大股血水,他慢慢抬起垂下去的血红眉眼,看着沈而铵。

&ep;&ep;眼里有嘲笑。

&ep;&ep;老狼王对小狼说,你的冷血,暴力,残虐,都是我的基因,现在的你已经走到了我的轨迹上面。

&ep;&ep;恭喜你长大成人,我的儿子。

&ep;&ep;“砰”

&ep;&ep;子弹划过锋利虚空,打在了沈寄的右小臂上面。

&ep;&ep;枪响让虐打动静停止。

&ep;&ep;在场的几个年轻天才都回头,看着他们的主子。

&ep;&ep;沈而铵放下枪:“给他医治。”

&ep;&ep;背后那道视线还在,刺骨的恶心追上来,不肯放过他。

&ep;&ep;那视线里的声音在说:去年你嘲我弑母,今年你弑父,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ep;&ep;有的。沈而铵走出地下室,站在夜空下,垂头看自己的手。

&ep;&ep;谭军坐在花坛边,目光投过来,透过他看一个故人。

&ep;&ep;“而铵,你是不是怪我拦你?”谭军从兜里拿出一块老式手表,已经不走了,他拿帕子擦了擦表盘,“当时那种情况,我不能不拦。”

&ep;&ep;树影在谭军清癯的身形上晃动,他坐在那,像是在另一个年代,苍茫而荒凉。

&ep;&ep;“再说,我们是人,不是神,有太多的无力,无助,和不可抗力。”

&ep;&ep;谭军将残酷的现实摊开来:“你冲动地扑上去是救不了他的,你会跟他一起掉落,仅此而已。”

&ep;&ep;“就算垫子没接住他,你也要振作,”谭军的笑容一闪而过,“死了,就是一具逐渐凉透的尸体,活着,能做很多事。”

&ep;&ep;沈而铵静默片刻:“我考虑的,没有别人,全面。”

&ep;&ep;“你还年轻。”谭军从花坛那里起身,“给你十年,你的成就会在戚家那位之上。”

&ep;&ep;沈而铵有瞬间的晃神。

&ep;&ep;“你到了你父亲那个年纪,会比他站得更高。”

&ep;&ep;去年在尚茗苑,茭白是这么告诉他的。

&ep;&ep;那时候,他困惑不解的问茭白原因,还说他不喜欢经商。

&ep;&ep;现在,他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和这一代的纠葛,迈步踏进了商界,沾染了一些东西。

&ep;&ep;沈而铵隔着纱布按住头。

&ep;&ep;谭军蹙眉:“你头部的碎片没取干净,还是回医院躺着吧,下次的手术时间不能往后拖。”

&ep;&ep;沈而铵突兀道:“我想折,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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