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过往多少年,他在任何一个老师面前,都没有眼下这么难堪尴尬,在任何一个课堂上,都没有眼下这么无所适从,他目光看着地面,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ep;&ep;“江卓宁!”李教授又声音严厉洪亮地叫了他一声。

&ep;&ep;他也在等一个回答,没答案,他都根本下不来台了,教室气氛实在太紧张。

&ep;&ep;一触即发似的。

&ep;&ep;两个人目光远远相对,正僵持,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教授,我有疑问。”

&ep;&ep;这声音突如其来,却又掷地有声,教室里绷紧的气氛,好像突然就破了一道缝。

&ep;&ep;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抬眸看过去。

&ep;&ep;李教授也僵着脸朝着声源看了过去,前面第二排,姜衿已经起身了。

&ep;&ep;李教授认得所有学生,自然包括她。

&ep;&ep;虽然休学了一阵子,一回校就补齐了所有课堂作业,后面也每节课都到,而且次次都坐在前排位置上,他自然有还算不错的印象了。

&ep;&ep;李教授声音沉着道:“你说。”

&ep;&ep;姜衿抿抿唇,一只手扣在桌面上,身姿笔直,尽可能语调平缓道:“华夏文学博大精深,可许多时候,道理相悖,单看怎么讲了。比如说,‘宁与玉碎不为瓦全’和‘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比如,‘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觉得您这句话也是如此。近墨者,黑,可是,近朱者,赤。那如果朱和墨放在一起呢?是墨水变得和朱砂一样红,还是朱砂肯定会变得和墨水一样黑呢?我很困扰,求讲解。”

&ep;&ep;“噗。”

&ep;&ep;她话音落地,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ep;&ep;李教授措手不及,也狠狠愣了一下,脸色阴沉地看着姜衿。

&ep;&ep;姜衿一脸诚恳,眼眸清亮地看着他,神色间带着那么一点困扰,似乎还有点求知若渴的意思在里面。

&ep;&ep;李教授那些怒火就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ep;&ep;哪里还能想着去教训江卓宁,教书几十年,她还第一次被一个学生这么挂在台上。

&ep;&ep;前面的孟佳妩,在学校劣迹斑斑,他尚且有的放矢,可眼下站起来的姜衿,既是班干部,课堂表现也从来没什么可说的地方,他想训诫,都不知找什么由头。

&ep;&ep;说是没规矩吧,人家有了他的许可才站起来提问。

&ep;&ep;可这问题——

&ep;&ep;明显在堂而皇之地刁难他!

&ep;&ep;要是平时,他也许还能引经据典地和她辩一辩,可眼下他在气头上,被这么突然一问,大脑都空白了。

&ep;&ep;视线里只剩下姜衿这么诚恳清净一张脸。

&ep;&ep;李教授脸色变了几变,教室里其他学生脸上的神色更是精彩了,毕竟,大家都被李教授压制太久了,平时上课,被斥责的学生,也大都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ep;&ep;孟佳妩刚才那样的,大家看个热闹,最后还引来一堂政治课。

&ep;&ep;想起来都委屈。

&ep;&ep;他们纯粹都是跟着躺枪的。

&ep;&ep;姜衿这样挑不出错处的提问,却是让人忍俊不禁,只剩下好奇期待了。

&ep;&ep;李教授会怎么回答呢?

&ep;&ep;所有人又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ep;&ep;李教授又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犀利的目光盯着姜衿,半晌,沉声开口道:“这节课不用上了,你也给我出去。”

&ep;&ep;教室里响起一阵唏嘘喷笑声。

&ep;&ep;“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李教授厉声一喝,目光又落在姜衿身上了。

&ep;&ep;姜衿淡淡道:“是。”

&ep;&ep;话音落地,也直接一转身,抬步出去了。

&ep;&ep;刚出门口,就听见李教授声音沉缓道:“都安静!继续上课!”

&ep;&ep;姜衿勾勾唇,直接出教学楼了。

&ep;&ep;刚才那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让人心情压抑,一路发展到最后那种地步,她实在有些不忍心了。

&ep;&ep;江卓宁太难堪了。

&ep;&ep;那样的问题,那样的情况,让他那样正直的人,如何回答呢?

&ep;&ep;回答了,就是认可李教授的意思。

&ep;&ep;不回答,僵持到最后好像不可能。

&ep;&ep;他骨子里是和李教授一样的人,教条规矩、冷静严谨,这些,都是他那样的人,原本认可的东西。

&ep;&ep;与其让他为难,不如让自己出来透气好了。

&ep;&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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