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母亲则继续处置那一篮的水果。弄好了,也不间下,还在旁边翻翻看看,要将桌上柜子里的东西都巡察一遍才甘心似的。甚至掛在衣架上的两条毛巾,她也拿去洗浴间洗掉了。

&ep;&ep;过不了很久,父亲结束復健回来了。病房内的声音一下子多起来。人也是。除了看护,还有负责推送病人检查的护佐。还有许女士。原来她今天还是来了。

&ep;&ep;我放下报纸,还是坐着。母亲倒马上丢下手里的东西去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病床归位,挤着把父亲身上的管路看过挪过,好容易才都满意了。

&ep;&ep;父亲躺在床上,始终闭着眼,显出疲倦的神气。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沁着水光,好像刚才大汗淋漓过。

&ep;&ep;阿姨这时去拿出新的一套病人服,大概要帮父亲更换。

&ep;&ep;母亲彷彿想接手,但还是走开了。许女士也是站了出来,顺手拉起遮帘。一时之间病房内又安静下来,只有窸窣地更换衣物的动静。

&ep;&ep;母亲和许女士都不坐下,向着病床的方向。她们站得有些近,看上去彷彿都是很坦然。分明是对立,现在却能够一副没事的样子。因为父亲,彼此仇恨的两个女人,现在还为了父亲,要演起一幕和平共处的戏码。女人向来比男人要会作镇定。可是显得我很不配合。好像我是凭空坐在这里的一个看客,这周围的一切人物都和我没有关係。

&ep;&ep;那遮帘突然刷地被拉了开。阿姨把换下的一堆衣物拿了出去。许女士先要动,突然地一顿,掛着笑,友好似的看了看母亲,走向床边桌去拿起温水瓶。

&ep;&ep;她兀自讲:「这个水要没有了,我去装一点过来。」

&ep;&ep;等许女士走出去,母亲便转身从沙发上拿起她的手提包,一面道:「我先回去了。」

&ep;&ep;我听见,便站起身。

&ep;&ep;父亲躺在床上,床头摇高起来,让他可以好像坐着一样,不过他两边腋下被塞了枕头,样子很萎顿。他睁着眼望母亲,张着口,很费劲地说话:「明天,什么时候来?」

&ep;&ep;母亲道:「早上吧。」

&ep;&ep;父亲略一点头,目光调向我,嘴巴微微地动。

&ep;&ep;我装不见,先道:「我送妈回去。」

&ep;&ep;父亲彷彿木木的,过一下子才慢慢点了头。

&ep;&ep;「我暂时就不到英国去了。」叫着电梯上来时,母亲讲。

&ep;&ep;我不搭腔。

&ep;&ep;母亲逕自说下去:「毕竟还是夫妻,不能放着你爸不管,至少这个时候不应该。」停了一下,又道:「等你爸出院,或者好了一点,我就找律师把离婚手续办一办。」

&ep;&ep;我一怔,向母亲看去。

&ep;&ep;母亲倒不看我,道:「我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爸病倒前几天都跟我谈好了,他也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不过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他的决定才是决定。」

&ep;&ep;我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沉默。

&ep;&ep;母亲才向我看,忽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

&ep;&ep;我一怔,可是突然之间就知道她是问什么。我不语。

&ep;&ep;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没有人。母亲先走进去,我跟在后。等到门关上,她又讲:「新闻闹得那么大,怎么不告诉我?」

&ep;&ep;我低道:「反正是胡说八道,说它做什么。」

&ep;&ep;母亲静了一下子,开口:「真的是胡说八道吗?」

&ep;&ep;我不作声。

&ep;&ep;母亲还自顾自地讲:「你跟你爸一样,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ep;&ep;我不由得要朝母亲看。她面色和刚才没有两样,平平静静的。她道:「你外公以前常常讲,没有什么事情是空穴来风。在你小时候,我就听见过你爸另外有女人的事,我只是装作不知道。」停了一下,低声:「后来是实在装不住了。」

&ep;&ep;她看来,突然讲:「过年那时候,跟你讲电话的人就是宽宜——是不是?」看我不说话,也沉默,才道:「我不是要怪你什么——唉,反正以后不管怎样,你自己要想清楚。」

&ep;&ep;我仍然只有沉默。不料到母亲要说这样的话,可是思路和情绪都彷彿凝固了,转不动,也在抗拒。

&ep;&ep;因为那太痛苦了。

&ep;&ep;之后母亲就不开口了。我送她回家,又去了公司。直到很晚的时候才返家。现在我又搬回这个家里。

&ep;&ep;母亲已经休息。我收拾好,躺上床,翻来覆去的。每天晚上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

&ep;&ep;其实闭起眼睛,捱过去就能睡着了。但是我又起来,打火点菸。都怪母亲那些话。父亲竟然就同意了和母亲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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