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恐惧是一种上古情绪。

&ep;&ep;它驱使人类向死而生,又推促人类走向死亡。

&ep;&ep;……

&ep;&ep;黄昏的游泳馆中。

&ep;&ep;空无一人的场馆寂寞而安静,落日透过玻璃穹顶在水波荡漾间洒下一片金色,然后暗影便肆无忌惮的在四处弥漫开来。

&ep;&ep;江栩知将游泳池边沿最后一块水渍清理干净,她弯下腰,正打算收拾好清洁工具时,身后突然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ep;&ep;她尚未回头,但好像身后的人已经不耐烦于她的无动于衷,忽然伸手轻轻一推。

&ep;&ep;江栩知猝不及防跌入在早春仍有些凉意的泳池内。

&ep;&ep;……

&ep;&ep;没有人知道,她怕水。

&ep;&ep;甚至于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这件事。

&ep;&ep;她对水的恐惧,甚至于可以追溯到尚在母亲子宫羊水中的时刻。

&ep;&ep;那是一种深深厌恶人生和活着这个命题的恐惧。

&ep;&ep;她还不会游泳,也不会挣扎。

&ep;&ep;江栩知甚至还未看见推她的人是谁,便因为缺氧慢慢的向池底沉去。

&ep;&ep;泳池并不深,但足以漫过她的头顶。

&ep;&ep;她感觉到大量的水进入到她的口鼻腔内,呼吸随之慢慢的消失殆尽,她的视觉同听觉一起在缓慢的消失。

&ep;&ep;她的血液在逐渐被淡水稀释,连同着意识一起。

&ep;&ep;像一只折了翼的蝶。

&ep;&ep;死亡并不美。

&ep;&ep;但人缓慢坠入死亡的过程却是宛如新生般美丽。

&ep;&ep;牧桁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女缓慢坠落在池底,终于慢条斯理的起身,跳入泳池中,轻而易举的将濒死的小羊羔拖了上来。

&ep;&ep;少女漆黑的长发湿漉漉的黏在过于苍白的面颊上,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毫无生息,伶仃而漂亮。

&ep;&ep;整座学校,是分裂的。

&ep;&ep;外面是热闹的操场,今天的篮球比赛还未结束。

&ep;&ep;而空阔而安静的游泳馆空无一人,冷寂如坟。

&ep;&ep;又不知道是谁,向江栩知介绍了尚未开启的游泳馆的清理工作。

&ep;&ep;……

&ep;&ep;江栩知在突然降临的氧气中恢复意识,她有些迟钝的睁开眼,清俊儒雅的男生半跪在她身侧。

&ep;&ep;迎着只剩一点点的太阳光,牧桁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江栩知看不见他眼中惯有的,温和的笑意,只能听见男生略带关切的声音:“你还好吗?学妹。”

&ep;&ep;她有些艰难的用手按着湿滑的瓷砖,直起身:“没事。”

&ep;&ep;沙哑的声音是溺水的后遗症。

&ep;&ep;少女柔弱的像是刚出生的幼兽,黑漆漆的双眼透着朦胧的水意,展现出一种平常未有过的无助和迷茫。

&ep;&ep;牧桁不动声色的沉了眸。

&ep;&ep;下一刻,死里逃生的纤弱少女轻轻伸出手,狠狠的将他推入了泳池当中。

&ep;&ep;牧桁猝不及防的落水,但他身高超出水深,又熟识水性,很快便稳住身体。

&ep;&ep;他抬头,少女正站在岸边,一脸漠然。

&ep;&ep;他突然笑了起来,日落的阴影浸在他浅透的瞳孔中呈现出一种幽深的欲色,他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将岸上的少女带入水中。

&ep;&ep;也落入他的怀中。

&ep;&ep;江栩知毫无波澜的注视着牧桁俯身将要落下的唇,突然开口道:“你最好放开我。”

&ep;&ep;那是清理顽固污渍用的刮刀,小巧的一把,被少女攥在手中,抵上了他的喉管处。

&ep;&ep;……

&ep;&ep;江栩知不喜欢和疯子打交道。

&ep;&ep;但她的生活里,充斥着这种生物。

&ep;&ep;像是疯狂增生的癌细胞一样,将她的人生死死的困在了其中。

&ep;&ep;所以你看,生活中没有王子。

&ep;&ep;只有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