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固执地不抬头,声音全蒙在身子里,听不太真切。
&ep;&ep;他却并不是真的征求韶声意见:
&ep;&ep;“还是要知道一些。你们很快就会再见。”
&ep;&ep;“我要同方家见一面,柳家可为我作掮客。方家之长方必行,是你祖父柳融曾经的上官,当年的阁臣中,他也是南派之首。你应当认识。如今,应是南方士林之首了。”
&ep;&ep;“你祖父太心急。收到风声说我要来,半年前便急急上路,往南边朝廷的禄城去。生怕那边忘了他们,以至于分不上新利。澄阳万亩良田,十之有九,原都归属柳家,柳融与方必行,本是不用分高下的。若柳家守到现在,便可以澄阳的土地,与我交易。可惜,澄阳入我手。柳家三进士,却全沦为方家的附庸。”
&ep;&ep;禄城便是旧朝廷在南边选定的新都,南朝人唤它禄京。
&ep;&ep;齐朔三言两语,便为韶声讲清了柳家离开的原委,以及如今的境况。
&ep;&ep;“到时候,真真还需借小姐名号一用。”
&ep;&ep;齐朔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ep;&ep;“用就用。”韶声并不介意齐朔利用自己。
&ep;&ep;反正她也阻止不了。
&ep;&ep;“还在为佛祖伤怀?”
&ep;&ep;齐朔知道韶声在意的是什么,但直到现在才说。
&ep;&ep;“你其实并不信佛。你信你自己。”
&ep;&ep;“朔昔年与小姐同行,小姐说,命由人定,不由天定,卜吉问凶是白费银钱。人信佛,乃有求与佛。小姐求诸于己,又何来信佛。”
&ep;&ep;“你信的佛,不是佛,是血缘亲族之间的骨肉之情。”
&ep;&ep;“柳家人,很快就要返回澄阳了。”
&ep;&ep;齐朔虽看穿了韶声的想法,但并不捡着好听的话来安慰。
&ep;&ep;反而字字都如同钢锥,将她的旧伤口翻开来,再戳得血肉模糊。
&ep;&ep;“你别说了!别说了!”
&ep;&ep;韶声又一次捂着耳朵,对着齐朔大喊起来。
&ep;&ep;然后坐起身,推开门,跑出了书阁。
&ep;&ep;她觉得齐朔说话,就好像长指甲在石板上刻划,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
&ep;&ep;“你总要面对的。”齐朔注视着韶声背影,声音里毫无波澜。
&ep;&ep;*
&ep;&ep;过了几日。
&ep;&ep;韶声没再去讨好齐朔了。
&ep;&ep;而齐朔仍然是老样子,从早到晚忙碌。
&ep;&ep;只是因着天气炎热,处理公务的地点,彻底换到了书房的这间水阁。
&ep;&ep;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水阁在曲径最幽处,不太好找。
&ep;&ep;譬如,当杨将军杨乃春来见他时,就没有韶声那般顺利了。
&ep;&ep;在书房的园子里绕了许久,才找到齐朔亲手提写的那块“请从此入”的匾。
&ep;&ep;“元大将军,你可真叫我好找。”杨乃春掩上门,就开始抱怨。
&ep;&ep;他与另一名大将吴移,都是自微时起,便追随齐朔。
&ep;&ep;从杀人越货,走私赃物,到招揽流民,再到加入宋士光的义军,作乱旧京城,驱逐南朝皇帝,最后取宋士光而代之。
&ep;&ep;如今吴移正坐镇北地,杨乃春则随齐朔南征。
&ep;&ep;齐朔与吴移,原本是花钱雇佣的关系。合作得不错,吴移才带着手上不清白的勾当,以及灰色的关系,为齐朔所用。
&ep;&ep;杨乃春反是吴移介绍而来。
&ep;&ep;他并非京城人士,本居于运河沿岸的鹿县。只考中了秀才,之后再应举,都不中。
&ep;&ep;但秀才能免的徭银并不多,家中又贫困,只好弃了考试,出来谋生。
&ep;&ep;一次夜里,见着吴移等人做黑船走私的生意,行事有度,与一般江湖人全然不同。
&ep;&ep;便自告奋勇要入伙。
&ep;&ep;吴移便绑着他,见了齐朔。
&ep;&ep;一见如故。
&ep;&ep;这之后,杨乃春便成了他们的账房先生。
&ep;&ep;这二人对上峰齐朔的态度也有不同。
&ep;&ep;吴移年长,在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足,但从他们还在做黑船生意时,对着年纪不大,气质温和的齐朔,就已经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了。
&ep;&ep;杨乃春与齐朔年纪相仿,无人之时,对他反而十分随意。
&ep;&ep;“坐。”齐朔听见杨乃春来了,并不恼他礼仪有缺。但头也不从案牍之中抬起。
&ep;&ep;杨乃春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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