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贺宇觉得冷佩玖算个人物,他不清楚自己也算半个人物。摸遍全北平,除了他谁还敢把贺琛比作驴。

&ep;&ep;全心嫉妒冷佩玖,身在福中不知福。

&ep;&ep;这《遇后龙袍》一唱完,就剩今天最后一场《孽海记》。

&ep;&ep;冷老板的独角戏,一人将《思凡》与《下山》唱完。其实原定曲目不是这个,冷佩玖任性,不知怎的前几天给改了。

&ep;&ep;冷佩玖扮演的小尼姑色空一上场,票友便想笑出声。这两出戏本就诙谐幽默,轻松有趣。但说到底,思凡中歌舞、念白和表演多种技巧繁多,从出场到下场始终一人载歌载舞,于表演者来说是极为严峻的考验。

&ep;&ep;冷佩玖开唱了,活脱脱的小尼姑形象跃然台上。色空因年幼时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再后来不耐拜佛念经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庵。与同样私自逃出佛门、不守清规的小和尚坠入爱河。

&ep;&ep;冷佩玖一人歌且舞,入夜来僧房寂寞,对此半明半灭之孤灯,更难消释心中惆怅。他行云流水的唱舞,令戏迷们都能与那一二分的孤寂感同身受。

&ep;&ep;他唱得万分投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ep;&ep;贺琛撑着下巴想,幸得你不是那尼姑庵里的小尼姑。否则老子还真得炮轰寺庙,在佛祖面前来个大不敬。

&ep;&ep;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本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不信佛法,不信天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人,还讲什么因果报应。

&ep;&ep;“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ep;&ep;“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ep;&ep;冷佩玖唱念至此,他抬起眼,心有灵犀般往包厢上方望去。贺琛直接在空中与这赤`裸的、大胆的炽热眼神相撞。

&ep;&ep;他神色一凛,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ep;&ep;这哪里是小尼姑下山,这分明是冷佩玖这座天仙要下凡了!

&ep;&ep;真真是,思凡。

&ep;&ep;冷佩玖要入世,不做那位列仙班的神——他要做人。

&ep;&ep;要爱,要恨,要七情六欲,要轰轰烈烈。

&ep;&ep;他要与贺琛恋一场,地不埋心,天不遮眼。佛门当前,我背弃那佛。戒律清规,我视而不见。

&ep;&ep;爱在穷途,情行末路。一路走来踩着刀刃,踏着火海。总有一天峰回路转,他的将军终会凯旋归来。

&ep;&ep;冷佩玖愣是将小情小爱,一己私欲,唱出了翻江倒海的味道。

&ep;&ep;北平不比上海,票友们渐渐听出了不对劲。这哪儿还唱的是小尼姑不甘寂寞为私欲奔逃,这明明是冷老板借戏表白!给他的贺军长喊话呐!

&ep;&ep;这下戏迷们都不干了,好端端的唱戏,加什么私人感情在里边。你说你要改词,改腔,只要不颠覆了戏曲原本的意思,无伤大雅,票友们依然买你的座儿。但你要整这般歪门邪道,净是胡闹!

&ep;&ep;怎么冷老板去一趟上海,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ep;&ep;渐渐的,台下议论声大了。有什么东西往台上砸了去!这回倒不是首饰大洋,是茶杯!滚烫的开水跟着往台上泼。

&ep;&ep;“砰!”的一声,炸破出一片喝倒彩的声音来!这可是冷佩玖登台这么多年来的头一遭啊,真真是出奇了。

&ep;&ep;人群谩骂,叫他下台。没想到冷佩玖纹丝不动,依然载歌载舞地唱着自个儿的,声音里居然还透着些愉悦。

&ep;&ep;贺宇压根不用贺琛指挥,直接带了人揪住闹事者往外扔。由此可见,冷佩玖与贺琛真是一家人。一个暗戳戳的准备胡闹,一个就心有灵犀地帮着他料理杂碎。

&ep;&ep;两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这下可助长了冷佩玖的“气焰”。他唱得更起劲儿了,眼神不住地往包厢里瞟,勾得贺琛一股子欲`火蹿脑门。

&ep;&ep;“小兔崽子,”贺琛摸着下巴霸气一笑,“居然把老子当那小和尚!”

&ep;&ep;冷佩玖唱啊跳的演完最后一出,赶紧谢座儿跑了。他可不怕那些闹事的人,而是后半夜约了贺琛去赏花灯。

&ep;&ep;刚才戏里看过一遍的东西,要真看到实物了,才有意思。

&ep;&ep;贺琛在后门口等着,冷佩玖卸妆时想着今天这出,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俊秀,像个精致的玻璃人儿。

&ep;&ep;不知军长对今晚这大胆的“表白”是否满意,应当是满意的,那人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像一头恶狼。

&ep;&ep;冷佩玖换好衣服,牵着趟儿跑出来了。贺琛坐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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