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丛蕾对上她的眼睛,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舒茜。

&ep;&ep;舒茜捏着粉笔头,迎着丛蕾的注视,手瑟缩了一下,但并未退却,她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是全班同学的焦点,这几个粉笔头令她摘掉“无名氏”的头衔,收获了史无前例的成就感。

&ep;&ep;丛蕾不确定舒茜的举动是自愿还是因为袁琼之的胁迫,她从中品出些挑衅的况味,却侥幸地想或许是她弄错了,毕竟她与舒茜无冤无仇,舒茜没道理来针对自己。于是丛蕾再次趴下去,噼噼啪啪,粉笔头紧接着掷在她的课桌上。

&ep;&ep;这回丛蕾终于确认,舒茜就是在针对自己。

&ep;&ep;刹那间,丛蕾毛骨悚然。

&ep;&ep;她犹如被泰山压顶,无法动弹,袁琼之的恶尚有迹可循,可舒茜的恶,只是纯粹的“恶”而已,没有缘由,不作掩饰,无耻得坦坦荡荡。丛蕾伏着身子,像被定住了,舒茜不见她声张,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邀功似的看向袁琼之几人。

&ep;&ep;袁琼之乐见其成,她喜欢别人围绕着她,为了融进她的圈子,自发地为她做事。只有这种呼风唤雨的快感,才能覆盖掉冷千山给她的阴霾。

&ep;&ep;楚雀气道:“他们真恶心。”

&ep;&ep;炮火集中对准丛蕾,楚雀反而从牢笼里解脱出来,还能替她骂上两句。人们热爱跟风,跟风吹捧,跟风释放自己的恶意。舒茜曾经被卓赫欺负,如今也从食物链中找到了自上而下的替代品。

&ep;&ep;追问自己活着的价值,是人生来就会面临的困境,亟待得出答案的青少年们,他们为此困扰、忧愁,于是通过各种方式来认清自己——音乐,阅读,交友,做义工……可另一些人,大抵天然无法完成复杂的思考,只能在压迫他人中,彰显自己的高人一等。

&ep;&ep;如同一群简单粗暴的野猪,语境里没有“独立”一词,必须将自己与别人相连,通过翻身主宰他人的命运,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ep;&ep;卓赫等人不敢与冷千山正面对抗,把气全撒在了丛蕾这个靶子上,连丛蕾都能搞,岂不印证了他们比冷千山更高级?丛蕾秉行的“息事宁人”被众人视作恐惧,恐惧催生了权力【注】。不反抗的人是懦弱的,懦夫总是被人看不起,舒茜的这次试探,让丛蕾轻轻松松取代刘全才,成了班里的底层者。

&ep;&ep;大家都知道丛蕾他爸是一中的保安,“冷千山之妹”的身份砝码已无济于事,任丛蕾的成绩再好,也不能当作防御的盔甲。暴力的形式并非只有拳头一种,上课只要老师一提问,全班就会故意把丛蕾和刘全才凑成一对,自恃开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万万算不得霸凌,因此也无甚负疚。

&ep;&ep;丛蕾在一片水深火热中浮游,下音乐课时,她与刘全才不小心在门口碰上,两人各自后退两步,隔得远远的,谁也不看彼此,申馨撞见这出默剧,挖苦道:“哎哟,还害羞啦。”

&ep;&ep;楚雀把脖子一扭:“长舌妇!”

&ep;&ep;袁琼之不在申馨身边,没人给她撑腰,申馨“你”了半天,被楚雀的气势压下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ep;&ep;“袁琼之没了这群人,什么也不是,”楚雀边走边嘲弄道,“她们没了袁琼之,也什么都不是,你说可不可笑?”

&ep;&ep;集体会放大善,也会放大恶。将他们单个儿挑出来,都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可聚在一起,全变得面目可憎。

&ep;&ep;丛蕾无精打采:“和她吵一架又有什么用?她只会更加报复我。”

&ep;&ep;楚雀真是怒其不争:“丛蕾,他们这么没完没了的,你要忍到什么时候?”

&ep;&ep;再忍一天吧,丛蕾觉得快到极限时,就劝自己,再忍一天,日子就会好起来。她们回到教室,丛蕾走到座位边,迟迟没有坐下去。

&ep;&ep;她的课桌上被人用涂改液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ep;&ep;丑人多作怪。

&ep;&ep;那个“怪”字延伸到黎晶晶那里,丛蕾知道袁琼之现在一定在监视自己,她把书放好,拿出尺子,不痛不痒地刮去桌板上凝固的白痕,丛蕾一点一点地刮着,嗅到刺鼻的化学剂芳香,干涸的涂改液变成细碎的粉屑,啪嗒,有透明的水滴落入那堆粉屑中,丛蕾意外停下手,忽然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ep;&ep;豆大的泪珠浇稀了碎末,很快,又要涌出一枚,丛蕾慌忙埋着头,咬牙将眼泪憋回去。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哭,一哭就正中了她们的圈套。

&ep;&ep;丛蕾用作业本把那些来不及刮的字盖住,楚雀在做题,其余人各行其事,只有离她最近的黎晶晶将此看得真真切切,这段时日丛蕾的煎熬她最清楚,黎晶晶很同情丛蕾,但她什么也做不了,悄然提醒道:“袁琼之说,你偷偷穿裴奕的校服。”

&ep;&ep;那校服明明是裴奕自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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