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谢梁想着天马之事,心道天师说要保密,那我连大哥也不能说。他想了想,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告诉谢淳,然后道:“天师夸赞了父亲,又道谢家家学渊博,乃是累世大儒之家。我本就迷茫,不知在司马家该如何是好。待听天师之言后,心中不由鼓起勇气。既然谢家本就以儒学传家,除了那么多大儒,我为何不自己闯闯,非得寄希望于别人的垂青。”

&ep;&ep;谢梁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学而优则仕,我一身所学,乃是为了江山百姓,而不是为了哪个世家。”

&ep;&ep;谢淳晃了一下神,他问道:“你是否将此事告诉父亲了?”

&ep;&ep;谢梁点头:“当然。宿天师赞赏父亲,赞赏谢家,父亲也很高兴。”

&ep;&ep;谢淳心头恍然。他总算知道这次父亲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

&ep;&ep;父亲本来就不甘心,不然也不会让他去转学玄学。父亲虽与世家格格不入,但其才学举世皆知。若是父亲肯大谈玄学,立刻就能融入其中,成为名士。

&ep;&ep;但父亲不愿意,父亲坚守着自己家规家学。即使决定了从下一辈时,谢家就要改变了,但至少他不愿意改变。

&ep;&ep;有了虽然艰难,但并不是毫无希望的机会,有了宿天师的赞赏,父亲的不甘心又萌生了。

&ep;&ep;谢家是为了君王,为了黎民而学,而非为了某个世家。

&ep;&ep;谢家世世代代都是大儒,而不是空谈的玄学家。

&ep;&ep;这也是谢淳的困惑。

&ep;&ep;他学了十余年的儒学,儒学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成为他的灵魂。他认可儒学圣人的所有言论,儒学的礼仪已经融入他身体每一个部位。

&ep;&ep;然而为了家族,他必须去修习玄学,高谈些玄之又玄的话题,表现得对政事毫无关心,仿佛只有那山水才是真正魂之所归。

&ep;&ep;他仿佛被生生撕裂了一般。

&ep;&ep;谢淳很痛苦。他痛苦,就不得不放纵自己,来麻痹自己的痛苦,来逃避自己的痛苦。而这种放纵和逃避,又恰恰符合玄学,符合“名士”的风范,让他越来越有名气。

&ep;&ep;然后他就更加痛苦。

&ep;&ep;谢淳知道自己将是家族最先被世家接纳的人。但是他又明白,自己是家族的牺牲者。

&ep;&ep;他的理想被埋没,他的所学将毫无意义,他甚至要在能实现理想的时候,都必须选择逃避。他要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符合世家欣赏的,脱离世俗的“名士”。

&ep;&ep;一个莫谈国事的“名士”。

&ep;&ep;他曾日夜习武,期盼为国戍边;他曾日夜苦读,期盼为民请命;他曾慷慨激昂,期盼为君分忧。

&ep;&ep;而这一切,都将是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