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燕云侯端起酒碗饮了一半,想起什么,笑道:“那时候真是挺苦,粮草动不动就断,朝中动荡数年,大军蹉跎得没了锐气,只能边打仗边训兵,他本该是个儒雅皇帝,也不知怎么扛过来的。”

&ep;&ep;“我原先以为先帝最是心宽,后来听说,咱们受了伤回来,他白天开玩笑骂几句笨,晚上却要悄悄到帐外看一眼才能睡着。”吕厄萨闷头喝了一大碗酒,兀自又满上。

&ep;&ep;部族少女们赤足而来,乐师和游吟歌者唱奏起悠远的草原歌谣,银铃儿清脆作响,美酒佳肴伴着烈烈篝火,把草原的夜晚映得热烈奔放。

&ep;&ep;有打着赤膊的勇士来到场中空地,部族男女老少们欢呼着围上来,勇士们遒劲结实的肌肉泛着古铜色,低喝一声扑身上去,手臂肩头相抵,绷紧了劲儿摔角。

&ep;&ep;吕厄萨脱下外袍上场,与方才的胜者比了一场,又守擂朝这边笑着挥挥手,燕云侯漫不经心起身,修长身形看起来毫不似武者,几下用姑娘们抛掷来的长帕子束起袖口,一身宽袖锦袍变成了箭袖的广袍。

&ep;&ep;两人面对面站定,吕厄萨深邃英俊的异族容貌格外显眼,燕云侯乌发随意束着,从肩侧垂下,与他做了个手势,两人俱是摔角的高手,绊、顶、挑,借力还力,无比精彩,周围人惊呼不断。

&ep;&ep;最后两人难分胜负,站直了一击手掌,撞了撞肩,大笑着一起回来。

&ep;&ep;美酒一碗又一碗,篝火连天照彻,众人欢笑不断。裴珩似有醉意,斜斜倚在毡毯上,眸中笑意潋滟,一直端详着胥锦。

&ep;&ep;“在看什么?”胥锦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问道。

&ep;&ep;裴珩庸庸懒懒靠在榻上一笑:“没什么。”

&ep;&ep;其实他今日突然琢磨着,都说鲛人落泪能化明珠,一哭起来,噼里啪啦的大把珍珠往地上蹦。胥锦却是掉脑袋也绝不落泪的主,想必这场景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ep;&ep;裴珩却越想越心痒,好奇得不行,支起身子凑过去,抬手在他挺阔的眉心和鼻梁划过:“胥锦,你哭过吗?能不能哭出珍珠来?”

&ep;&ep;胥锦:“……”

&ep;&ep;裴珩的手臂勾住胥锦肩膀,许是醉了,放松下来的身子靠过去,腰身柔软,胥锦扶住他,不由得心猿意马。

&ep;&ep;裴珩凑到他耳边,低低笑着道:“若伤心落泪,本王会心疼的,最好是喜极而泣,到时候真有泪化明珠,一定要赠与我,不许给外人。”

&ep;&ep;“喜极而泣?”胥锦哭笑不得,将他稳稳拉到怀里靠着,“你有过喜极而泣么?”

&ep;&ep;当然没有。裴珩也没有哭过,老王爷去世时,先帝驾崩时,他也都没有哭过,哀莫大于心死,他哭不出来。

&ep;&ep;裴珩的眼里雾蒙蒙的,只笑不说话。

&ep;&ep;夜风卷着花香和木头燃烧的气息拂过,酒坛空了一坛又一坛,柔章帝姬和兰雅的脸庞发红,在冉冉升起的篝火边拉着手随热闹的歌声乐声起舞,燕云侯和吕厄萨依旧在推杯换盏。

&ep;&ep;一切声响仿佛突然远去,有人吹起羌笛,悠悠穿过夜空,穿过起伏如浪的乌珠穆沁草原,那声音浑厚悲凉,带着一丝隽永之意。

&ep;&ep;篝火周围欢快的乐声掩盖下,依稀可闻歌声伴着羌笛传来——

&ep;&ep;“守我山河,

&ep;&ep;漉水汤汤……”

&ep;&ep;裴珩蒙着醉意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些,燕云侯和吕厄萨也听见了这歌声,不远处的军营今晚也得了赦令,在喝酒,将军和士兵们不由随之低唱。

&ep;&ep;“同袍还复几,

&ep;&ep;深闺犹远望……”

&ep;&ep;时光仿佛倏然倒流,清雅俊美的年轻帝王在御榻金幔下躺着,临终紧紧握住裴珩的手,口中不甚清晰地断续哼起几个音调,声音暗哑。

&ep;&ep;大监和宫人敛首在旁不敢出声,不知先帝想要说什么,可裴珩、吕厄萨他们,立即就听出那是甚么曲调。

&ep;&ep;——那是多年前乌珠穆沁草原上彻夜灯火不熄的征北大营,王帐前对坐的年轻君王,与意气风发的良将王臣举杯共饮,裴简满头青丝,英俊的脸被篝火映得明亮,营中悠然传来弦音,众人便随着那调子低低唱和。

&ep;&ep;几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一天,裴珩握着胥锦的手,仰头看着漫天如瀑星河,轻轻张口,其余人也跟着唱起来。

&ep;&ep;“安我兄姊,

&ep;&ep;戍彼一方。

&ep;&ep;解辔还鞘,

&ep;&ep;魂归故乡……”

&ep;&ep;——这么多年了。

&ep;&ep;“九年了。”燕云侯道。

&ep;&ep;“怪想念的。”吕厄萨起身皇天后土间泼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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