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案上。

&ep;&ep;整间上房里,唯有贾母的声音响彻,旁的人俱是闷不吭声的,尽皆盯着赦大老爷,看看他会如何应对,是忤逆顽抗到底,还是腿一软就跪了?

&ep;&ep;贾政扶着贾母的手紧了许多,他的心里是万分紧张的,既期盼着贾赦能坚持到底,从荣国府滚出去;又担心他是个没骨头的,转眼就跟老太太服了软,让自个儿空欢喜一场。

&ep;&ep;赋闲在家这么久,政二老爷的上进之心并未消磨掉,反而愈发地雄心勃勃。若是能够重新出仕,哪怕只是个闲职,老爷他日后出门应酬也能更体面些啊。而且他相信,只要有了起色,他总能熬出头的。

&ep;&ep;王夫人的地闪烁着,拨动珠串的手指也动得飞快。她这一生错付,嫁了个废物点心,余生的希望就全放在了一双儿女的身上。如今女儿终身有了托付,也就剩下宝玉让她操心了。

&ep;&ep;说起来也是喜事接连,若是大房被除祖撵出荣国府,那爵位自然也落要到他们二房头上,早晚都得是她儿宝玉的。但,若是她再想想办法,说不得还能让爵位径直给了宝玉呢。不过她心中也有些犹豫,若是爵位直接给了宝玉,那她这个当娘.的想要诰命加身,岂不是还要等到……

&ep;&ep;贾琏此时已经站在赦大老爷身后,心知老太太必然要大发雷霆的,却仍旧没有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连除族的话都喊出来了。琏二爷难免心中忐忑惊惧,桃花眼紧紧地盯着赦大老爷,想知道老子爹有何应对。

&ep;&ep;两房分家,抑或分宗独.立门户,跟被除族逐出家门截然不同。若是他们一房真被除族,那日后一家老小也就不用在京城混了,都远远儿地躲避到荒郊僻野苟且偷生去吧。

&ep;&ep;赦大老爷淡定得多,不像儿子一样被贾母的怒态骇住,依然镇静地坐在那儿。直到贾母已然叫嚷地都要喘不过气了,方道:“老太太也不必如此生气,更别说什么除族不除族的话,这事儿啊,您说的不算。”

&ep;&ep;“我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他目光扫过在座众人,语气平淡地道:“要么,二房被分家分出去;要么,我们大房分宗另立门户,我这做儿子的,给您个选择。老太太,这事儿,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更不是跟你们请求,我只是跟你们知会一声。”

&ep;&ep;“你——”贾母手指颤抖着,瞪着贾赦的眼睛就掉下泪来,颤抖着声音道:“听见了吧,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就是当儿子的,老天爷啊,我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东西……老太爷啊,我不能活了,可、可我哪有脸去下面见你,去见祖宗们……”

&ep;&ep;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贾母在软硬之间转换得十分自如。她不再提大房除族的话,只自顾自地抱住宝贝孙子宝玉痛哭不止。她倒是要看看,贾珍这当族长的孙辈,还真能叫她这阖族的长者尊者哭死?!

&ep;&ep;贾珍看上去也是焦灼得很,很有些不知所措,但其实心里挺不耐烦的。明明两府都出了五服,偏偏这荣国府每回有什么事儿,都得把他牵扯进来,烦得很!

&ep;&ep;他娘.的,他们宁国府也就是占了个族长的名分,屁点儿便宜占不着不说,天天还一堆的难产的事等着。珍大爷深感,当初他太爷爷就该跟荣国府分了宗的。

&ep;&ep;“得了,老太太您也不必如此,没得再哭坏了眼睛。”赦大老爷不愿再多纠缠,径直道:“您连带着二房的几个,所求不过是个爵位罢了,我将它与了你们便是。赶明儿,我自会上个折子,将爵位给辞了。”

&ep;&ep;赦大老爷此言一出,整间上房里又是一静,便是痛哭流涕的贾母都忘记了掉泪,反失声问了句“你说真……”,但她旋即明白过来,连忙止住了声音,却到底叫人都听见了。

&ep;&ep;琏二爷站在后面,就听得直咧嘴。果然啊,他们这一房的儿子、孙子、重孙女,在老太太眼里都比不上个爵位。他老子爹到底是个明白的,只是真的要舍了祖传的爵位不成?

&ep;&ep;在场众人的瞩目之中,赦大老爷各瞥了贾政及王夫人一眼,见这夫妻俩果然都殷切切地盯着自己,他不禁哼笑一声,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就在这里将奏折写好,如何啊?”

&ep;&ep;“老太太……”赶紧答应吧,好让贾赦把奏折写好。贾政闻言,当真有些把持不住了,急切地看向贾母,口中满是期盼地唤道。

&ep;&ep;只是他话尚未说完,便被王夫人打断,“老太太,如此未免太过仓促,您可要三思啊。”若是这就把奏折写出来,她岂不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哪还如何给宝玉谋算。

&ep;&ep;政二老爷登时大怒,冲着王夫人横眉冷对,但很快就又转开眼睛。实在是,那张脸有些太难看了,老爷应付不来啊。

&ep;&ep;说起来,他们夫妇当年那也是相敬如宾的,可自打这婆娘脸上多了道疤,他就真是再也不能瞧她一眼了。夫妇俩整日里就跟仇人似的,不是吵嘴就是冷战,就差没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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