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你很寂寞。”山主人确定道。
&ep;&ep;石头这回没有再傻兮兮地问他“什么是寂寞”，心想这大概是个骂人的词，便干脆顶回去道：“那你也很寂寞。”
&ep;&ep;意料之内，山主人没有回话。
&ep;&ep;很长一段时间内，山顶只有徐徐的风声。
&ep;&ep;最终依旧是石头耐不住寂寞：“这么多年了，你想试试坐一下么？”
&ep;&ep;“什么？”
&ep;&ep;“在我身上坐一下啊。”石头气恼道，“我生的这么漂亮，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会摸摸我的头，靠着我歇一会，你就从来没想过坐一下吗？”
&ep;&ep;山主人睨了他一眼，难得地调侃道：“我怕我坐下了便起不来了。”
&ep;&ep;“起不来了就一直在这里陪我。”石头以几乎看不见的小幅度转了一下，“嗳嗳嗳！我能动了！一点点！”
&ep;&ep;“虫蚁都不会发现你动了。”山主人淡淡地道，垂眸静立了会，却当真在那石头顶上坐下来，雪白的袍角轻轻拂过石面，他的动作有些随意。
&ep;&ep;“你像羽毛一样轻。”石头缓缓地抽了一口气，很快又得意地炫耀，“还不错吧？能看到桃源渡口吗？”
&ep;&ep;“能看到。”山主人轻声道。
&ep;&ep;石头“唔”了声，许久又道：“不去吗？”
&ep;&ep;回答他的是长久的静默，很快，夜幕像墨渍般从天边蔓延开来。
&ep;&ep;山主人从他身上站起来。
&ep;&ep;石头心想，又要隔一年才有人能陪自己说话了。
&ep;&ep;山主人忽然道：“不能去。”
&ep;&ep;石头盯着他瞅了许久，问：“因为这个？”
&ep;&ep;山主人道：“什么？”
&ep;&ep;石头想指一指他的眉心，又想起来自己没有手：“他们说你眉心这颗东西，是孽煞聚成的。”
&ep;&ep;山主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ep;&ep;“其实还挺好看的，像那种，红翡？我的远方亲戚。”石头小心翼翼地道，“但如果因为它就不能去想去的地方的话，还是不要了吧。”
&ep;&ep;山主人一怔，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
&ep;&ep;石头恼道：“你笑什么？”
&ep;&ep;“我试过。”山主人道，“剜掉它。”
&ep;&ep;石头“啊”了一声。
&ep;&ep;“但它不会因此消失。”山主人叹道，“凡间春花脆弱易毁，我不欲挟一身风雪去摧折它们。”
&ep;&ep;第102章仙人抚我顶（二）
&ep;&ep;一晃眼，不知又过了多少年。
&ep;&ep;石头再见到山主人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已能和那山主人正面相对，而不再像从前那般，只能矮矮地抬头仰望。
&ep;&ep;“我长高了！”顽石惊喜地叫道。
&ep;&ep;山主人摇头道：“你只是块石头，石头如何能长高？”
&ep;&ep;石头辩道：“我都能看到你头上的冠子了。”
&ep;&ep;山主人道：“你的灵识愈发成熟，将来，你总能看到更多。”
&ep;&ep;石头一愣，继而叫道：“我可以到处飞了么？像你一样？”
&ep;&ep;山主人却只垂目一哂。
&ep;&ep;“你笑了，”石头讶然，“虽然笑得半点不开心。”
&ep;&ep;“太想当然。”山主人没有搭理他，只是冷淡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你的躯壳是块石头，无血无肉，无情无义，感化不得，动弹不了，就算灵识通达万物，行遍天涯，你又能感受到什么？又有何意趣？”
&ep;&ep;石头鲜少听到他说这么一大段话，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品味过来，怔怔道：“你嘴上说的是我，心里想的却是你自己。”
&ep;&ep;“胡言。”山主人斥道。
&ep;&ep;“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通达万物，行遍天涯，可你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不能叫你开心。”石头不依不饶地辩解道，“你明明来去自由，这世上的一切都离你这么远。”
&ep;&ep;“住嘴。”山主人道，“你又能明白什么。”
&ep;&ep;“我什么都不明白。”石头可怜巴巴地说，“仙人，你的头发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ep;&ep;山主人一顿，缓缓皱起眉，似是觉得被冒犯了威严，举步就要离去。
&ep;&ep;石头忙出言挽留：“哎！仙人？仙人？”
&ep;&ep;仙人头也不回，云雾般消散在了山崖尽头。
&ep;&ep;石头本以为这一场争执终将换来许多年冷清，不料，第二天，山主人复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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