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那是距离他很远的日子了。

&ep;&ep;许方思站在书架前犹豫,几次三番偷觑桌前那人的表情,当他将手伸向一本戏剧理论,靳惟笙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最终,许方思拿起不远处的元杂曲,桌前的人就像太阳穴长了眼睛似的,指着桌子对面说:“坐这儿吧。”

&ep;&ep;许方思已经好久没有摸过书籍的质感,厚实的纸张搓在手里恍如隔世,翻书的声音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摩挲半天一页都没翻过去,忍不住抬头看对面的人,浓密的眉毛下眼睛低垂,连放松的唇角都很温和。

&ep;&ep;梁迢并不知晓,或者说并没有刻意注意许方思的反应,不过许方思摸走一只笔的时候他瞥见了,但是没动声色。

&ep;&ep;这天,凌晨三点,梁迢照常去客卧的墙角捡人,许方思依旧靠在那个角落熟睡,那一块地毯都陷下去一些,地毯下面压着一角纸张。

&ep;&ep;梁迢想:家里该换新地毯了。

&ep;&ep;或许得换厚一点的,墙也得贴软点,毕竟不能让客人住得不舒服。

&ep;&ep;转瞬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觉得自己疯了。

&ep;&ep;将许方思放在床上,果不其然,又醒了。

&ep;&ep;梁迢照常打招呼:“我回去睡了。”

&ep;&ep;许方思不如往日清醒,朦胧间看到虚幻的轮廓,痴痴开口:“梁迢?”

&ep;&ep;正欲离开的人动作停止,猜测了很多次许方思恢复正常之后认出他的表现,唯独忘记了他要怎么跟许方思见面。

&ep;&ep;若他日重逢,凭何以对?

&ep;&ep;其实应该嘲笑他一下,但是轻视恼怒的情绪在连日相处中早已消弭,现在只是有点唏嘘许方思的可怜,毕竟许方思实在可怜。

&ep;&ep;梁迢最终没说话,只那么安静站着,眸光神情都在黑暗中隐匿,许方思以为他是又梦见梁迢了,这种情况还算常见,他语气随意,又有点痴:“你怎么样啊?”

&ep;&ep;梁迢:“什么?”

&ep;&ep;许方思轻声笑,思念也阑珊:“有没有成为了不起的大导演?有没有圈一片地放马?”

&ep;&ep;梁迢意识到许方思现在是正常的,现在是作为分手后的许方思在关心他的后来,半梦半醒间。

&ep;&ep;他说:“都没有。”

&ep;&ep;许方思困倦地打哈欠,闻言叹息:“不喜欢了吗?”

&ep;&ep;笑容敛起又绽开,梁迢也很自如,他们以前开过玩笑,许方思说他们将来要是分手了,肯定潇潇洒洒各不牵挂,他说:“……没喜欢过。”

&ep;&ep;“嗯?”许方思愣住,梁迢又笑,假装他们是爱恨都释然的老朋友:“许方思,我可没说过自己要当什么了不起的大导演,我也没说过想养马。”

&ep;&ep;这都不是他向往过的东西,说想当江湖草莽行侠仗义的不是他,说想徒步翻雪山的也不是他,说要背着包当边城浪子的更不是他,这么五彩缤纷,都不是他做过的梦。

&ep;&ep;良久,许方思恍惚:“……哦,对,是我说的。”

&ep;&ep;不错,电影节前夕祝梁迢前程似锦的是他,要梁迢大有作为的也是他,梁迢反过来问他的愿望:是不是成为很厉害的编剧?还是想去环球旅行?

&ep;&ep;然而许方思思索过后说:“不是。”

&ep;&ep;他说:“想去西北放马,有一小片山头,养十来匹马、几头羊羔,支一个蒙古包,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放马,天气不好了就围着炉子煮茶,等大雁南飞就迁徙,暖和了再搬回来,和古代人一样逐水而居。”

&ep;&ep;他告诉梁迢想去当农夫牧民的时候极度渴望他们就这样私奔,没有靳惟笙,没有许妍,没有红湖村,没有肮脏和负累,没有所有的一切,只是梁迢和许方思,一无所有的两个人流浪到某地,山不清水不秀也没关系,差不多就停下驻扎了。

&ep;&ep;他极度渴望,差点要求梁迢放下名利抱负和他立刻奔逃。

&ep;&ep;许方思想起来了,也想起来梁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靳惟笙已经把材料复印件发给他,威胁他早日离开梁迢,他挣扎到领奖前一天,那天梁迢有点紧张,他也心事重重,他们抱在一起彻夜长谈,聊到最后就这么天南地北地乱说。

&ep;&ep;当时梁迢说:“好,过几年咱们就去西北定居,咱们找个山头养马,到时候我挑水你浇田,早上我要走了,你出门送我,跟我说四哥再见,嗯?”

&ep;&ep;梁迢是独生子,这个排行是他们父辈世交家混在一起长大的小子们的,亲如手足,他行四。

&ep;&ep;往常的话,他大概会骂梁迢又趁机占便宜,那天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

&ep;&ep;梁迢以为他背叛的时候,他像个自以为是的英雄那样,一往无前地喜欢着梁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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