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秦王殿下点点头。

&ep;&ep;接着,他的袖子就被拽了拽。

&ep;&ep;有力道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牵起来。

&ep;&ep;他被那只手领着走,被熟门熟路引着绕小路、走后门,到那一面屏风旁,找到最清净的位置。

&ep;&ep;萍水相逢的孤魂从他袖子摸了点碎银子,扔在桌上,又使了点小手段,弄来两把椅子。

&ep;&ep;秦照尘在身旁的椅子里看见淡影。

&ep;&ep;淡影抱着膝,很舒服地坐着,一只手轻敲,因为有人陪着一起听戏,显得相当自在逍遥。

&ep;&ep;“俗缘千劫不尽,回首落红尘……嫌我醉时真。”

&ep;&ep;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ep;&ep;醉昏沉了的大理寺卿,看见自己亲手烧的寒衣。

&ep;&ep;第43章

&ep;&ep;喝醉了的大理寺卿,要比醒着时的胆量大些。

&ep;&ep;比醒着的胆子大不少……至少敢拉那片衣袖,敢拽着不放手。

&ep;&ep;“时鹤春。”秦照尘头痛欲裂,不知是酒力所致,还是往事太过动摇心神,“跟我……回去。”

&ep;&ep;他扯住那只袖子,扯住眼前人影不放,低声重复恳求:“跟我回去……”

&ep;&ep;这是身在何时何地,是梦中还是死后?

&ep;&ep;顾不得这么多了。

&ep;&ep;秦王殿下挣扎着站起身,牵住那只袖子里的手臂,小心避开腕间累累伤痕:“走。”

&ep;&ep;戏园子是时鹤春的,时鹤春做了奸佞后没多久,就把这园子买了下来……这事秦照尘早就知道。

&ep;&ep;但也有很多事,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要等到多年后才能知道、才能想清楚。

&ep;&ep;比如时鹤春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被他拽回去。

&ep;&ep;叫住他,问他要不要听戏的奸佞,还记得他少时发的誓,也记得秦小世子言出必行,说过的就一定做。

&ep;&ep;秦照尘说过,以后只要时鹤春没睡饱觉,就不准时鹤春听戏。

&ep;&ep;时鹤春没睡饱。

&ep;&ep;时鹤春很久没怎么睡得着了,来戏园子这种热闹的地方,不想那么多,还能浅寐一会儿。

&ep;&ep;而这浅寐的一时半刻,也被大理寺卿打搅,一折戏的时间都没到,就得再醒过来,回答那些朝中乱七八糟的琐碎。

&ep;&ep;时鹤春叫住他,问他听不听戏……是在等着被他拽回家。

&ep;&ep;飞不动的小仙鹤和过去一样,很乖地坐在戏园子里,等着被抓回家。

&ep;&ep;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时鹤春把秦王府叫“家”。

&ep;&ep;秦照尘醉后不稳,叫脚下凸起的青石板绊得失去平衡,身体重重向前栽倒。

&ep;&ep;被他扯着的淡影抬手扯他,力道及时,没叫他摔得头破血流。

&ep;&ep;及时得像是要把大理寺卿生剖了。

&ep;&ep;秦照尘踉跄站稳,几乎是慌乱地护住那只手上的旧伤,那些狰狞盘踞的伤痕仍旧清晰可见,仿佛烙在时鹤春的命数上:“疼不疼?”

&ep;&ep;淡影似乎有些惊讶,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ep;&ep;活着的时候疼,死了自然就不会了。

&ep;&ep;鬼魂怎么可能还会疼。

&ep;&ep;秦照尘松了口气,那种心慌才渐渐淡了,尽力将酒力压下去,把路走稳。

&ep;&ep;可他的手依然不住发抖,眼前甚至泛起淡淡红雾。

&ep;&ep;他想不通,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ep;&ep;为什么要跟时鹤春耗整整两年。

&ep;&ep;为什么不去陪时鹤春听戏,为什么不把时鹤春拽回家。

&ep;&ep;他们的确是“立场相悖、政见相左”,时鹤春的确是说了要做奸佞——可奸佞难道就不要吃饭、不要睡觉了?

&ep;&ep;“等一等……”秦照尘蓦地醒过神,拦住淡影,“我去……雇辆马车。”

&ep;&ep;他怎么忘了,时鹤春不喜欢走路。

&ep;&ep;年纪小的时候,身体还轻快、还有力气,又没有银子,时鹤春还会走一走。

&ep;&ep;后来就半步不肯多走了,不是因为生性好享受,任何人拖着两条断过脚筋的腿,都是不会愿意多走的。

&ep;&ep;再说……哪怕真有一天,时鹤春生性好享受了,跑去过放歌纵酒、睡到日上三竿的逍遥日子,又有什么不行。

&ep;&ep;秦照尘只觉得,自己少时对时鹤春那些规劝,简直聒噪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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