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儿丫鬟默不作声,薛凌欢喜笑开来,恍然是心里头一颗大石落了地。她早早就想过这些,想过这些才该是对的。

倒是平城那个老不死,本就是梁成帝下的一着棋,能教自己什么好东西?她在这一刻突而还想到魏熠,这个蠢狗自己就死了,估摸着也是自困于那个老不死所授。

实际上,那位无双太子,不过是个处处被帝王猜忌掣肘的可怜虫。指给他的太傅,也只能是讲些夸夸其谈的大道理了。

薛凌笑着拈了一块点心,咬的满嘴碎屑,开怀道:“正是如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会与苏凔一处,还得李大哥帮我劝着他些。明明当年是我救他性命,他却处处护着苏夫人,叫我委屈的很。”

李敬思自是一一应承,丫鬟及时调笑两句,马车轮子咕噜噜碾过了永盛赌坊门口。可能是苏家有祸,今日里头尚未开张,赌徒赢家,一律不在。

薛凌连吃了两三块糕点,不忘跟李敬思念叨,中午壑园的饭是真难吃。她想,今日是天穿节,宜修补。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苏凔处。天上日头已至西天半,估摸着这两日没少有人来探,老远就听见那守门老头嚷嚷:“是谁家,是谁家,都说主家不见客,还不速速将马赶去。”

驾车的马夫吆喝说是李大人家的,那老头尚有犹疑,嘟囔说孙大人来也不行。薛凌耸着鼻子笑,只说从未听说过朝里有哪个位高权重的孙大人,怎么老头这般奇怪唠叨。

李敬思已伸手撩了帘,露出半个身子道:“阿伯,是我,我来瞧瞧啊凔。”

那老伯也是熟稔,跳着上前一步道:“是阿牛,你怎么才来。”跟着就要上来拉扯李敬思,焦道:“大人躺着几天了,我就奇怪你怎么也不来看看,他与你最是交好,你都去哪了呢,你赶紧进去劝劝。”

薛凌来了好些次,却因着避讳的缘故,少有和这老头攀谈,这会听其口气,赫然是对李敬思今日之地位一无所知。放眼京中,胆敢拉扯李敬思的,许是还有几个,能拉扯的如此堂而皇之的,当真魏塱都不一定敢。

李敬思捋着袖口连连讨饶,说这两日乱,忙着巡城事宜,陛下那边时时召见,又听说啊凔这边无大碍,所以才晚来了些许。

老头一甩手,颇为埋怨:“怎么就无大碍,你与主家是同席共枕的情谊。他受了这般苦楚,你不来劝解就算了,红口白牙说着无大碍,这疼痛倒不是出在你身上。”

李敬思跳下马车,车上薛凌“噗嗤”一声笑的极不合事宜。那老头偏头往里头瞅,絮叨道:“怎么还带了女眷来,我家大人尚未娶妻,你这不是.......”

薛凌忙收了声,垂头往下走。李敬思知她往日以齐府小姐的身份来过此处,好在这老头老眼昏花不足惧,忙指着两个姑娘道:“是医馆的女大夫,我特带来给啊凔瞧瞧,住处无外人罢。”

老头这才打量薛凌二人一眼,并未瞧出端倪,只顾着喜道:“那真是好事,快进快进,主家谁都不见,哪来的外人。”

李敬思回头与薛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往里,里头有个洒扫童子来迎了人,那丫鬟却共老头留在了外院处。

薛凌走着,记起自己已是许久不曾来过苏凔处,几日雪后,这院里越发冷清。苏凔素来从简,一直走到厢房处,还未见暖意,直到进入寝居屏风处,才勉强嗅到一丝儿炭火气。

她从马车上下来,冷热温差过大,觉得周身不适。旁儿李敬思也是甩了甩手,像是看出薛凌心思一般道:“啊凔怎不多用些火来。”

薛凌没答,那童子施礼道是请稍后,自个儿往里。两人站在门屏处,与苏凔一帘相隔,听见童子唤苏凔,道:“李大人携了位医官来,大人可起身见见吧。”

苏凔声音有气无力,微若游丝问:“哪........哪个李大人?”

薛凌先蹙了回眉。倒不是说朝中只得一位李大人,而是能来瞧苏凔的,他自己应该明白出了李敬思别无他人,怎么还问上了。

她没作多想,更加担忧苏凔状况,听其声音,竟跟命不久矣一样。不等童子在答,大步绕开屏风近到床侧,当即吓了一跳。

床上苏凔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后头李敬思跟上前来,也是惊吓出声,扑在床沿处急道:“啊凔,你怎么了。”

又朝着那童子喝问:“他怎么了,你怎么伺候的你们大人。”

童子忙告罪,辩解说是大夫来了好些,偏苏凔药石不肯进,水米不肯用,自个儿不愿治了。

薛凌一把拉起李敬思,顺手掀了床被,一股腐臭气夹着草药味迎面而来。她瞧着那童子道:“怎么回事。”

童子喏喏答:“当日勉强敷得些外伤,这两日大人死活不肯让人换药,这就......”他朝着李敬思哀求:“李大人您快劝着些吧,这也....这也不知是怎地了。”说罢自觉退了出去。

李敬思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当晚就问过人,说你无碍的,你这是怎么了。”

苏凔别过脸去,似不愿与他答话。李敬思不解其意,觉着屋里冷的要死,四下张望,手忙脚乱将薛凌扯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推着薛凌道:“走走走,快去再寻个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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