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色漫天的时候,又见拓跋铣遣人来找薛凌,她仍未进水米,那匹麻布还在身上,容颜枯槁进了帐,伏在椅子上问“何事”。
拓跋铣忍不住错愕,上前道:“怎么本王饶他一命,你把人弄死了,又这幅样子,怎么议事。”
薛凌摇头,无力道:“随便,你有事就说,后日我就走,不干你的事。”
拓跋铣这才道:“总有些不放心,你前几日说话,究竟算与不算。”
“我说了好些话,你说的哪句?”
“就是,你说愿与八城奉与本王,换沈元州手下兵马不损。薛凌,此话作不作数?”
她好像又开始犯晕,片刻闭着眼道:“算!”
拓跋铣哈哈大笑,来回走了两圈,拍着大腿乐不可支,道:“如此正好,说来,本王并不信伱。
以你行事,必有后手,可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到你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本王的东西。
这样,你杀了沈元州,可以瞒着,我给你两天时间主动撤兵,你撤,本王追,能跑多少,是你的本事,能聚多少,也是你的本事。
你不撤,全天下都会知道,薛弋寒的儿子勾结胡人,杀了沈元州。你看,如何。”
“我撤不撤,自有我的打算,你说不说,是你的打算,你说了,就会有人信吗?
我还说,是沈元州勾结胡人呢。”
她笑的分外讽刺:“蠢货,几句话就能挑拨,你养那么多蠢狗干什么。谁赢了,他们就信谁。
沈元州死了,他们凭什么信沈元州是个忠臣良将。”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撤了?”
薛凌抬头,直视他道:“我的意思,就是但凡你能直接打过去,就不用在这巧舌如簧妄图吓唬我。
你不用催我,等我伯伯孝满,我立即就会走。
你不必嫌自己命长,等他们走了,你肯定会死。
我现在不动你,你现在敢动我吗?”
她笑了笑,捂着腹部道:“我没吃饭,没力气,不想与你多做纠缠,你早间说了分道,就当咱俩已经不在一处,你攻你的城,我守我的孝。你做不成,我能成的。”
她撑着手起身走,四五个胡人面色不善,拓跋铣伸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薛凌听见。
“少惹疯马,容易踢错人,杀了又可惜。”
薛凌只作不闻,走时偷眼打量了一下屋里陈设,和在原子上一样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不像有能藏人的地方。
但每次石亓都能随时出现,说明那蠢狗一定在近处,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呢,这破地也不像中原屋里有暗室。以石亓的身份,看管容易,总不至于找个笼子关起来罢。
她又与霍知讨论了些时候,各自拿不出好主意,算算时间,明日差不多是必须要走了,再逗留拓跋铣定要起疑心。
两处拉锯,稍有不慎,万一拓跋铣宁杀错不放过。薛凌倚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第一回想罢休。
尽人事,她劝霍知,道:“你走吧,带着剩下半枚,去安城外找,能找到,就找到了,找到了,能说通,就说通,能来救,就来救,不行就算了。”
拓跋铣说的对,她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了。更重要的是,阻止他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必须。
这广袤大千,与她并无干系,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她眼前只有四年前的那场雪,京中纷扬,行人来往,伶人高歌,孩童逗唱,他们说薛弋寒该死,薛家该亡。
都是要死的,何必管那么多,她道:“会让薛暝分一半人与你,该去哪去哪,能不能成不必知会于我。
我我”她握着那只手,压抑道:“我只去杀了魏塱,明白吗?我只去杀了魏塱。”
霍知忙道:“姑娘这两日是迷着了,不妨此事尽数交于小人来办,旁的再说。”
稍作停顿,又劝薛凌道:“今日胡人先阵去了宁城,明日必有战事,依胡人习性,拓跋王会去叫阵,那小王爷肯定会出现,在下会让人随时盯着,姑娘有什么东西可作信物就好了。”
信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那個蠢狗放心,且给半粒丸子已是费了老大功夫,在要给又是冒险。
她晕晕沉沉,道:“这样,你说让他贴身挂着,带他去安城偷粮。”
霍知霎时大喜,霍云婉交代过安城粮案,但旁人皆不知与薛凌一道儿去的是碣族石亓。有这么道关系在,许多事容易的多。
他续劝她还是吃些东西,这话也是空谈。入夜之后,薛凌在床上熬着,迷糊入了梦,好像是平城旧时,故人皆在。
她在梦里犹不敢推门,蹑脚站在门口,薛弋寒发现了她,竟未如她想象中发怒,反温声喊她“怎么今日又回晚了。”
是了是了以前出城总要回晚,她伸手要拉鲁文安去挡,拉了个空,才看见鲁文安站在薛弋寒身侧,招手大呼:“快过来。”
她喜极,迈步,又赶忙缩脚,翻身从床上重重摔到了地上,呆滞爬起才觉,她已经不敢过去了。
梦里,都不敢去。
薛暝拿着烛台冲上前,薛凌在喘息声里问了时辰,还不过三更。她自挥手,只嗫喏问:“为何这几天如此难熬。”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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