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匕去了门外护卫,江玉枫正着手为几人请茶。此物布置虽还是汉人平日里起居模样,但有两三处皆胡风。

如火盆四周隔了两三软垫,可供席地而坐。而茶盏也不是薛凌常见的精致细瓷,而是换了粗陶海碗。

三个胡人估计没料到薛凌问这个,相视打了个眼色,笑道:“小王爷在王都一切安好,万事自有我家王上照料,承蒙姑娘挂心,在下必将问候带到。”

另一人试探道:“上回事急,还未曾问过姑娘如何与羯小王爷相识,他日提起,咱也好周到些。”说着话,几人大咧咧坐到了桌前。

薛凌看江玉枫还在一旁拿着扇子等水沸,对几人笑道:“汉人有句古话,赶的早不如赶的巧。

上回我去鲜卑打鬃节,恰好看到他在场。本来你们五部一家,不容我参合。孰料得那小王爷大抵见我貌美如花,非要私相授受。

我一介弱女子,流落番邦,岂敢拒绝,只能先迎合了事,这才逃出生天。你说你家王上对他照料有加,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照料我了”?话落眼神瞟到了一侧江玉枫身上。

那人跟着又是一愣,素闻汉人女子极重名节,再来,薛凌怎么也跟弱女子扯不上关系吧。

画虎画皮,汉话学的再好,终究不是长住中原,几人皆是听不出薛凌话里所指,只赶紧赔笑道:“岂敢岂敢,若真有此事,我家王上定然以姑娘为先。”

他砸了下舌,拓跋铣特意交代找个机会问问薛凌,当日石亓和石恒从鲜卑脱逃,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这会薛凌如此说,都不知从何问起。

江玉枫在一旁没忍住笑,既笑薛凌自夸,也笑胡人愚钝。愚钝有愚钝的好啊,不然古人怎么会说大智若愚。

薛凌问的,分明是拓跋铣以后是不是要照料着江府而非她。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京中羊奶少有人饮,好在不难寻。府上门客王儒喜胡人习气,早早教过如何煮这玩意。江玉枫拎了壶,先给三人各斟一碗,又要给薛凌倒些。

薛凌手一推,碗滑出老远。道:“别倒了,喝不惯。此地不安生,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散。”

江玉枫收壶不及,倾洒了两点在桌上。回头搁下茶壶,用帕子攒干净,这才道:“薛姑娘说的是,三位有话不妨名言,若有不便自处,在下先行避讳。”

说着告了个退要往门外去,一胡人忙出言留他道:“江家少爷慢走,我几人并无冒犯的意思。”

又看向薛凌道:“劳累姑娘跑这一趟,霍准珠玉在前,来者仅有印信为凭,王上实难轻信。今日见着姑娘,你我才好共谋大事。汉人的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你说是也不是。”

薛凌盯着他笑道:“前车之鉴。”

“姑娘的意思是?”那胡人不解。

薛凌重复道:“前车之鉴,我说,该用前车之鉴,不是珠玉在前。”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无窘迫,哈哈大笑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中原人”,他看罢薛凌,又看着江玉枫道:“腹藏乾坤啊。”

几人客套几句,便嚷着要走。薛凌看着几人,终还是笑过了事。说是胡人要见她,倒不如说,江玉枫让她来见见胡人才对。

现见也见了,别无旁事,至少确定了石亓还被困在鲜卑王都。拓跋铣一日不放这蠢狗回羯,就说明鲜卑还没能完掌控羯。

胡人尚有内乱,就不担心拓跋铣心意对付梁。

江玉枫巴不得几人早走,门外已安排妥当多时。众人抱了个拳,弓匕将人领走,屋里便只剩下他与薛凌二人。

薛凌手肘支在桌上,尚在想如何才能重新将拓跋铣的命门捏住,江玉枫道:“你我也先回吧,此地须得唤人来清理过。”

那只烤好的羊还在滋滋冒油,谁也没尝上一口。刚才胡人在此觉得哪哪不对味,人走了,反倒有些食指大动。

薛凌上前,就着备好的小刀割了一块放嘴里道:“丢了怪可惜,你不来两口?”

江玉枫道:“喜食的话,我着人在别处再备一些。”

“早知呆不了多久,哪有功夫吃喝,你搞这么多事,浪费东西。”

“礼贤下士,总不好怠慢。”

薛凌抬眼,冷冷看了片刻道:“礼贤下士,你还要不要脸?”

江玉枫与她对视,笑道:“可是气郁拓跋铣挑拨你我二人?手段而已,若当真你我离心,岂不正中他下怀?

用与不用,那是旁人事。备与不备,是在下事。但求身正,影斜不斜,只管问心无愧。”

薛凌塞肉的刀尖还在嘴边,无愧吗?

江玉枫又道:“常闻道,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怕不是反过来也能说。要想安内,唯有攘外。民生外怨,便无暇生内恨。同仇当前,就顾不上异己了。”

薛凌点头:“你说的对。”

所以当年人人忙着恨胡狗入侵,谁还记得皇帝有篡位之嫌呢。

“所以今日不见,以后还是要见的。走吧,久留不妥。”江玉枫催促道。

是这么个理,薛凌丢下刀子,在一旁锦帕上净了净手,跟着江玉枫一道出了门,沿着来时的路往回。

愈走愈是清冷,雪花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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