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袭白色的袍子坐在她的床榻旁,湛然英武,神色沉定。他总是这样衣着来找她,说是他最自在的时光。

她近在咫尺地站定在他身前望着他,这个她深爱的男子像一轮骄阳炙烈高伟,风华灼灼。可他的心中又承载了太多,他的剑眉星目间,仿佛藏着崇山又或深海,总是那样深沉那样孤独。

“璎璃,我不曾觉得累,但是,我很害怕,害怕四周空无一人,害怕黑夜、狂风、潮水把我吞没,害怕我自己把我吞没。”他抬起头望着她,失落地说。

她便想上前坐到他身旁,用双手抚住他的脸颊,望着他,随后将他揽入胸前怀中。她想用她的温暖柔软化解他的崇山深海。

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她瞬间泪目,痛苦地摇头。

她的爱人瞬间犹如血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甲胄俱裂,遍体鳞伤,身上的鲜血还在汩汩流出,沾满血迹的脸庞痛苦而狰狞。

“不!”璎璃猛烈地摇头,她想跑过去抱住她受伤的爱人,捂住他淌血的伤口,呼唤他叫他活下去,可她记得他已死了,她竭力抗拒着不敢上前,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璎璃,我害怕啊!”她的爱人痛苦又悲怆地对她说。

“不!曜郎!”璎璃心如刀绞,终于崩溃,她凄厉地哭喊着跑上前,她探出手,几乎就要触到他。

“曜郎!”她大叫着醒来,一切都消失了,周遭只剩下冰凉刺骨的漆黑,她瑟瑟发抖地抱起自己,缩在角落,令人绝望的思念和恐惧肆意啃噬她的身心,她双眼刺痛哭不出眼泪,如此的长夜无边无际。

煎熬仿佛永无止尽,晨曦透过窗格映照进来。

璎璃挣扎着仿佛从炼狱里爬出来,她蹒跚地挪到案前,坐下来,对着铜镜木然地施妆,略显浓重的胭脂粉黛将她的憔悴伤悲一一遮掩,很快一张娇艳柔媚又不乏高雅气质的脸庞在镜中显现。侍女进来为她梳起朝云髻。最后她站起来,褪下身上的衣物,由侍女为她穿系上鲜红织白兰的锦袍。

她坐在案前,红妆华服,静默如画。

长风缺瘸脚进来,看到这样的璎璃,眼中放出了光。

“璎璃,”他有些怯意地说,“今日我那个四弟长风渺过来,他屡次要来我也不好推脱,你就待在此处勿要走动,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意图。”

见璎璃毫无反应默默看着他,长风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也是,你本来就不走动,我多此一说,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

“你不必顾念我,”璎璃终于婉婉地说,“既然告诉了他们我是你的女人,该有我在的时候我便是要在。”

长风缺听了,斜眼中透出诧异。

丝竹管弦音韵袅袅,长风缺的晚宴一派祥和。

他坐上坐,璎璃人面桃花,满面笑意陪在一旁。

年轻放荡的长风渺支着一侧膝盖坐在右首,频频举杯敬酒。“三哥,我们兄弟四人,大哥霸道多谋,二哥憨实擅忍,就你我性子最像,直爽不羁。你当知这性子不好啊,可你比我还差劲,常要在言语举动上忤逆父王和大哥,还有那个姬姓的先生,所以便老是落到些苦活脏活,想前次璟山上诱敌一战,还差点丢了性命,可结果还都是你的不是!弟弟我没法在众人前直言,但心中替你不值,你得忍啊,如今佳人在旁,更得考虑她的安危不是?”长风渺如此说着,眼睛不时睨向璎璃,去追她的目光。

璎璃出身在青楼,她对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只是从前她从不曲意逢迎,但此刻她竭力克制着心中深痛恶绝,在顾盼间假意回应着眼前这个人挚烈的目光。

长风缺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并不适应,不无尴尬地摇头笑着,“父王厌恶我,可并不是因为我这性子。我的出身模样,浑身上下,都与我英豪的鲲鹏子嗣长风氏相去甚远呐!”

“哎,三哥不必作践自己!你身上同我淌着同是祖宗的血,你我又都是弱势小辈,更当携手互助,才能在这家里有个说话的分量!”

“承蒙四王子这样真情实意待我家主,”璎璃明眸皓齿,款款而立,柔情地接过话说,“小女愿为两位歌舞一曲,以表对这份情谊的景仰呢。”

“求之不得!”长风渺兴起抚掌。

琴瑟声起,璎璃幽兰之姿立于场中,她竟伸手解开锦袍衣襟,鲜红华服飘然落地,现出一袭粉色云袖长裙。她身姿曼妙绝伦,俊美的脸庞淡淡然笑,朱唇欲语还休间,抬腕低眉,轻舒纤手,袅娜腰肢如水曲云卷,轻盈的步伐像蝶飞凤舞。云袖生风,带着清香飘逸,流盼间她柔媚的目光不时投向一动不动看她的两个男子,她终启了朱唇,如出谷莺啼的歌声悠悠然而起。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蜘蹰。静女其娈,贻我琴瑟,琴瑟袅袅,悦我汝美。凤舞声动,玉壶光转,尽日君王,凝看不足。”

一曲歌舞毕,余音绕梁,长风缺两人看得呆了。璎璃浅笑深情迎了迎长风渺的目光,告退去重整衣妆,侍女拾起锦袍跟在身后。

回来半路上,长风渺果然借故出来,迎面而来,璎璃遣走侍女,婉然而笑。

“美人一曲歌舞,真叫我惊叹,怕是再难忘怀了!”长风渺热切地上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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