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激射出来,光明重回大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天还没有大亮,但屋子里躺着的人已经睁了眼睛。

他只有一只眼睛。

另一只眼睛被一块白色的棉纱布罩着,上头残留着一些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迹还是药汁,又或是别的什么。

铁义侯躺在床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失去一只眼睛没有什么,他已经不年轻了,少只眼睛也不影响什么,只要还能看见东西,这又算什么事儿?年轻那会儿,他长年待在军营这中,战事频发的时候,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自己都在战场上拼杀,流血,受伤都成了家常便饭!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厮杀的画面,血腥的拼杀,残肢断臂,火光一片……

战争是残酷的,谁能保证自己上了战场以后会活着回来?谁又能保证自己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谁都不能保证。

他是幸运的,虽然大伤小伤都受过,可至少他的肢体是完整的,那些伤口最终都愈合成疤,留在了他的身体上,留在了他的心中。

眼下他虽然没了一只眼睛,可命却是保住了,手脚还在,这便是大安了。

铁义侯暗道一声“运气好”接下来便又陷入了深深的痛心之中。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这没有什么;他被宵小偷袭,晚节不保,或许会沦为政敌的笑柄,这也没有什么;真正让他感到痛心的,是他的儿子!

他的长子,那个生下来就又白又胖。瞪着两只圆溜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个看见自己就会笑,忍不住朝他伸出手的孩子;那个蹒跚学步,踉跄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孩子;那个开口学说话。第一个字说得是“爹”的孩子,那么真诚。干净,让自己这个初为人父的莽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孩子,仿佛昨日还在自己的怀中,一转眼便长成了俊朗的少年郎,自己的怀中似乎还留着他婴儿时期淡淡的奶香味,手中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嫩滑娇软的小手,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他甜腻的呼唤。怎么一转眼,他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铁义侯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那只已经失去的眼睛还在隐隐作痛,可真正痛的。是他的心。

长鹰啊长鹰,你是被我寄予厚望的孩子,对于每个父母来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总是特别的,被寄予厚望的。你是铁家的长子嫡孙,是日后铁义侯府的接班人,整个铁家的权势早晚都是你的,你怎么就动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呢?

妄图弑父,取而代之……

真是好啊!他这一生忠君为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自己良心,自问一生都顶天立地的立于世间,无愧于天地,可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包藏祸心,大逆不道的畜生来?

铁义侯脑中闪过一些画片,都是近半年来,自己和长子相处的片断,那些原本不太明朗,并非显而易见的细节,却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父亲,皇上正值壮年,心性自然高些,他可不是那些垂暮的老人,只想着安逸生活。父亲,既然您知道皇上有意开战,为何还三翻两次劝阻呢?”

“父亲,儿子不是不想天下太平,只是除了顺应民意,天子的心意不是更重要的吗?咱们做臣子的,倒不是要擅自揣测圣意,可明知道皇上有意开战,咱们还主和,这会不会给有心之人留下空子?到时候给咱们家安一个有违圣意的罪名,虽不至招祸,只怕麻烦也不会小,还望父亲三思。”…

“父亲若是不愿出征,儿子愿意带父出战,咱们铁义侯府的名头绝不容人小觑。”

“父亲,这是机会啊!”

……

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这么跃跃欲试的想要扬名了呢?他似乎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武将之后的机会在哪里?还不是战争!

铁义侯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父子俩在政见上的态度会如此的截然不同!为什么儿子会不顾自己的态度,暗中操练着他的那些人手。他确实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证明他并非是靠父辈才能在京中站住脚的机会,他想证明自己绝非纨绔,他也想证明一代更比一代强,他这个世子,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可他却从没有想过,如果大雍和瓦那开战,除去他的一己之私,这场战争到底会给大雍带来什么?

铁义侯叹了口气,年轻人到底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知道珍惜,更不知道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怎样的让人痛恨。说起来,大雍和瓦那之间的平静也有近百年时间了,虽然这只是表面的平静,但毕竟两国之间没有暴发什么大的战争和动乱,边境上的小摩擦直接被一些人忽略不计了,他们可曾想过,这些小摩擦日积月累后,会成为让人寝食难安的大患。

庆安王叛逃已经是打破了这种平衡的假象,大雍与瓦那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更加紧张。大雍富饶,在瓦那人眼里,大雍就是一块油水十足的肥肉,两者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时,他们尚且频频作乱,搅得边境永无安宁之日呢,如今瓦那国力日渐增强,两国家的差距已经缩小了不少,近在咫尺的肥肉搅得人心越发贪婪,瓦那人个个都是逞凶斗狠的角色,没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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