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

“陛下……臣……”曹植眨着眼睛僵立结舌。就像所有心事被看穿,再难压抑心头起伏一样,这位从封王以后便毫无建树的四公子此刻藏于袖中的手掌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声不成句。

“还有三弟。”曹昂扭过头,一手搭上了曹彰的肩头。待感受到曹彰的僵硬后,强自把曹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手臂相抵,脉管相触。

“你这身武艺还是大哥手把手教的。当年你和二弟比武时,哪一回不是我在旁边指导?如今长大了,带兵浴血,冲锋沙场,平定东南,完克西北。大魏有个好统帅,朕也有个好兄弟。可是,在这个兄弟因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受了委屈时,我却只能看着。他的王妃抱恙,我明知原因却不能透露一丝消息给他,让他们夫妻安心。他怨我是真,恼我也对。因为……作为兄长,我没护好这个弟弟,让他难过了……”

“还有子桓。为兄欠他良多。这么些年,朕明知他有旧疾在身,却还是不得不用他整顿吏治。吏治艰难,世家弊病。这些部是威胁大魏的毒瘤。放眼朝中,朕能信任的,又能有能力有魄力,不怕得罪人的,就只有他了。苛名、骂名我让他担了个遍。黑脸、白脸,我又让他演了个。满朝文武他替朕得罪无数,流言诽谤他为朕遭了不少。可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却连为他正名的话都不能说一句。”

“三弟,适才你说老六聪慧。我倒宁愿他不聪慧。朕这些皇弟中,论才智,论机警,论样貌,论性情,苍舒都出类拔萃。可是这么一个好弟弟,到现在却连自己妻子是谁都不确定。因为他不敢啊。一波一波的大臣前赴后继地到他家提婚,他都得装糊涂拒绝。因为朕没发话呀。江夏王少年才俊,到底是迎娶世家女子,还是要迎娶前朝宗室?到底是与归降的诸侯之家结亲,还是打破门第与庶族官女联姻?在没有揣摩出朕下一步动向以前,他哪里有胆子自作主张呢?”

曹昂声音不大,语气也一直很平淡。自我的称呼在“我”与“朕”之间来回变换。让曹彰听得心有戚戚。

“很多年前,奉孝先生曾经以扶苏胡亥的事情试探我。那时候朕回答说:我信他们,他们是我的弟弟。奉孝先生彼时笑得莫测高深,只跟我说,让我记得这些话,莫要忘了。现在看,奉孝先生对人心之事,洞察入微。因为后来,一朝登帝台,当朕看御座之下,皇弟们各个精明强干时,欣慰之余,朕亦有担心。尤其当年平定西北,送三弟出征……朕那会儿就在想,如果这次你吃了败仗,回来朕就削了你兵权,夺了你的官职,让你回王府养老。可是等到送你出征,看你和将士们一身戎装时,朕又改了主意。你是我弟弟啊,亲弟弟,上战场亦是为大魏,为天下,为我这个九五之尊。我怎么能对自己弟弟下手呢?”

“大哥……”曹彰缓缓抬起头,刚才一直执拗地不肯起来的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曹昂一起蹲坐到地上了。此时听到曹昂如此坦诚聊起当年的往事,虽心有余悸,但更多确实动容与感慨。一个久不出口的称呼也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

“我在。”

“大哥……”似是不敢相信,曹彰在那句应答过后,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唉,我在。”

曹彰低下头,良久沉默。正当曹昂和一旁的曹植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曹彰又继续低低地唤了一句:“大哥,要是我做错了事,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原谅我吗?”

“会。”不假思索的一句话从曹昂口中说出,但紧接着,这个天下至尊又坦率地补充道:“但如果是错到大逆不道了,我即便是能原谅你,也未必会护的住你。”

“不必。”一直在旁边曹植忽然出声,他这会儿眼睛似乎不太舒服,抬袖子拭了拭,才转向曹彰笑道,“大哥放心吧,有弟弟看着,三哥不会。”

曹昂一愣,转看向曹植,至亲兄弟心照不宣地交汇了一个眼神儿,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