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玉音院。
院子清净,侍婢们各司其职。丫鬟见杨寿雁光临,不紧不慢地福身,待通报后,才她引进屋内见主子。
“不知大娘子光临,有失远迎,”王婠看了眼来人,朝丫鬟道:“阿沅,看茶。”
“婠姨娘见外了,我今日闲来无事,顺路来探望探望你。”
王婠不喜欢外出走动,最多每年去寺庙小住一两个月。她素来不理世事,天生不爱笑,因而皮肤细嫩白皙,竟无一丝岁月的痕迹。
“婠姨娘进杨府也十多年了吧”杨寿雁与之对坐,浅笑道。
“是啊,一晃,近二十年。”王婠饮了一口茶,轻描淡写。
“说到底,你虽然是我小堂姨,咱们年纪却差不多。”
“你母亲把我接进杨府的那年,你正出嫁。”
“这些年于我而言,可谓沧海桑田。”杨寿雁嘴角隐约上扬,将往事化成一抹嘴角的笑,轻轻带过。
“于我又何尝不是。”
“姨娘有所不知啊,与你相比,我比你更恨杨家。可惜母命难违,我们都没法子。”
“堂姐是个令人尊敬的女人。”王婠对过去之事避而不谈,不做私人评价与感想。
既然如此,她不妨开门见山,杨寿雁含笑注视着看不出神情波动的王婠,“杨家坚守那么久的事情,堂姨你为何要阻挠?”
“你这是何意?”王婠一副莫名其妙。
“堂姨这些日对四娘视若无睹,难道你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亲女儿吗?连见都不想再见?还是……因为太爱,不忍心她回杨府任人摆布?”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王婠放下手里的端起茶杯,面不改色的与之四目对视。
杨寿雁扯了扯嘴角,朝自己身旁的丫鬟余囍示意了一眼。余囍即刻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迅速打开,尔后恭敬地放到几案上。
“堂姨认得吧?”
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条摊在几案上,那是她的字迹。
此物乃王东山启程前往潭州接荆词时,王婠悄悄塞给他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千叮万嘱去了潭州一定要给荆词。
想不到竟然落到了杨寿雁手上!
王婠脸色稍变,转而迅速掩去面容流露出的情绪。
哼,好个王东山,倒是忠诚!
“堂姨这是何必呢,母亲若还在世,该多么心寒。”杨寿雁感叹。
王婠冷笑,索性摊牌,“人都是自私的,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喜乐、自由自在?不过……可能除了大娘子之外吧。”
她盯着她,言有所指。
杨寿雁嘴角颤了颤,面无表情淡淡道:“无父无母,飘零在外,寄人篱下,她这一生就好过了么?堂姨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凭什么让四娘继承你对杨家的怨恨?”
杨寿雁起身,声音生冷,“希望婠娘不要再做这种无谓之事,成为杨府的罪人。”
王婠一言不发,好一会儿,高傲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屋内。王婠终于力不从心地搀扶着几案,大口喘气。原来她根本没看到她的密信,他们就这样毁了她的一生啊!她亦错怪她了,她还以为……她贪图杨家的富贵……
“婠娘,喝水……”阿沅赶忙端了茶水到王婠嘴边。
王婠一把端过茶杯,猛地将其往嘴里倒。
阿沅轻轻为主子运气,心里不住一声声叹息。
…………
半道上,一行人走向莞院的方向,杨寿雁沉默一路,婆子阿鲁瞧着主子这般神情,心里颇为不忍。
“大娘子,婠娘子生性淡漠,本是冷情凉薄之人,说话自然苛刻,大娘子不要放在心上。”婆子轻声道。
一抹异色在美艳的面容划过,杨寿雁满目伤神,终于卸下层层伪装,“她说得没错,我的确对不住两个儿子,没尽到半点为娘的责任……”
婆子阿鲁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她看着主子颇为憔悴的脸庞,甚是疼惜。曾几何时,大娘子还是阿郎和娘子的掌上明珠,无忧无虑、美满幸福,可惜造化弄人……现实硬生生将原本温柔似水的嫡女逼成满腹权术、不怒自威之人。
莞院。
丫鬟们勤恳,早将汤浴之水烧好,就等主子回来。
杨寿雁一头钻进花香四溢的沐浴室,缓缓退衣汤浴,两个丫鬟同时伺候其汤浴,一个细细按摩,一个舀水擦身。
约莫一个时辰,杨寿雁起身,浑身舒爽。婆子呈上一叠蒸雪梨,她接过后缓缓走向内室,步履娉婷,身姿婀娜,风韵犹存。
内室香气缭绕,甚是养心安神。
杨寿雁行至榻前,将雪梨放到几案处,“深秋天气干燥,阿郎吃点梨,润润肺。”侧身坐到榻的边沿,柔声对在榻上低头看书的胡远道。
胡远抬眼看着眼前娇艳的妻子,温顺娇柔,眉目如画,毫无方才刚强之势,便忍不住挪过身子,含情脉脉道:“多谢雁儿。”
“阿郎好不容易休沐一次,雁儿却因家中琐事惹了阿郎不悦,雁儿很自责。”杨寿雁垂首,颇为楚楚可怜。
胡远扶着妻子的细嫩的香肩,抚了抚如瀑的三千青丝,语气颇为惭愧,“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充分体谅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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