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的一声微响,竹杖焦黑了一块,那蓝色弯刀中心骤然钻出几条白色小虫,如蛇般蠕动,直往雪线子背后扑去。柳眼沉住气,在雪线子与余泣凤对峙之时,竹杖连变七八般变化,招招向那小虫招呼,他手上虽然无力,但招式犹在,这毒虫虽然可怕,却经不起竹杖一戳。红蝉娘子“咦”的一声,收刀在手,“你竟然还敢动手!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柳眼站在雪线子背后,竹杖支地,那节焦黑的杖头碎裂让他晃了一晃。就算是他面上戴着人皮面具,红蝉娘子也看出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消雪线子站在这里,他便站在他背后,红蝉娘子砍一刀他便挡一刀、砍两刀便挡两刀。“柳尊主,你今日当真让我刮目相看。”红蝉娘子格格娇笑,“我原先只当你是个绣花枕头样的小白脸呢!不想脸皮给人剥了以后人也有情有义起来,那些想为你生为你死的小丫头们也算没白看中你。可惜——你的情义用错地方,他是你的死对头唐公子的好友,难道不是你的敌人?你拼命护着他做什么?”柳眼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老妖婆!”

红蝉娘子一怔,勃然大怒,唰的一刀向他拦腰砍去。她一生最恨别人说她老,柳眼却是故意踩她的痛脚。雪线子本来目不转睛的和余泣凤彼此对峙,闻言突然露齿一笑,“嗯,听到一句好话!”余泣凤见他口齿一张,并指往前,指尖一股剑气破空而出,虽无利剑之威,但距离甚近,也是纵横开阔,十分厉害。雪线子袖袍一拂,红蝉娘子乍见刀下的柳眼被他白色衣袖掩去,余泣凤却见雪线子一幻为二二幻为三,刹那间竟是化为数十个各不相同的幻影,蓦然一怔。便在两人双双一怔之时,“啪”、“啪”两声闷响,两人双双吐出一口鲜血,前胸背后各自中掌,随即雪线子一声轻笑,已是带着柳眼飘然离去。

“呼”的一声余泣凤忍住内伤,往雪线子离去的方向劈出一掌,但见草木伏倒,人早已不见踪影。红蝉娘子晃了一晃,失声道,“千踪孤形变!”余泣凤嘿了一声,“了不起!”

雪线子最后这一招伤敌可是大有来头,一人能化数十幻影,而各幻影都若虚若实,都能出掌伤人,对练武之人的脚力、腰力、身法要求极高,并且出招之时急摧功力,若非高手之中的高手,无人敢用。此招若是不成,往往走火入魔,雪线子居然能将如此凶险的一记绝招施展得如此举重若轻,潇洒飘逸,修为委实骇人。

“不愧是江湖第一怪客。”红蝉娘子伸手挽了挽乱发,轻轻的叹了口气。余泣凤却沙哑的道,“以他伤及你我的掌力判断,虽然施展出‘千踪孤形变’,他也受了伤,否则这一掌绝不止如此而已。”红蝉娘子嫣然一笑,“说的也是,追吧。”

两人展开轻功,沿着雪线子遁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雪线子将柳眼提起,快步往林木深处掠去,身影三晃两闪,已到了山顶。踏上山顶,他将柳眼放下,两人举目望去,正见不远处的山谷中黑烟四起,隐隐有喧哗之声,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奔波跳跃,不禁都是一怔。雪线子凝目远眺,“谁在山谷里捣乱?”柳眼隐约可见一群黑衣人中蹁跹而行的黄色人影,那黄色人影每过一处帐篷,黑色帐篷便即起火,冒出浓郁的黑烟,也不知他用什么引的火。

“好身手啊好身手,可惜——不是美人。”雪线子眼里看得清楚,啧啧称奇,“这帐篷是硫桑蚕丝所制,防水耐火,刀剑难伤,寻常火焰无法引燃,要能化精钢的烈火才能点燃硫桑蚕丝。这人暗器出手摩擦帐篷所引起的温度竟然能将帐篷点燃,可见暗器的速度真是可怕。”柳眼听到“暗器”二字,心头一震,是方平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山下混战的场面,方平斋来了,玉团儿呢?她……她呢?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这是不是小唐说的,你新收的徒弟?”雪线子仍在啧啧称奇,“我看你徒弟当你的师父绰绰有余,这一手飞刃功夫早已独步江湖了。你来丽人居就是要找他?我带你下去。”柳眼拄着竹杖,望着方平斋闯阵的脚步,竹杖竟有些微微的发抖,“他在干什么?”雪线子“啪”的一声自后脑重重的给了他一下,“你是傻的?有人牵来几百条狗设下天罗地网要抓你,山谷底下正是敌人的大本营,他闯入敌阵,自是为你消灾,难道你看不出来?”柳眼有些天旋地转,晃了一晃,低声道,“我……我一直以为……他不过另有居心……”

“哈哈,世上有几人不是另有居心?但并不一定另有居心的人就对你不好。”雪线子展颜一笑,“能为你来到此地,很不容易,你的徒弟对你很好。”柳眼点了点头,“这些人是鬼牡丹的手下,鬼牡丹是七花云行客之首,和风流店关系密切,今日的天罗地网想必不止针对我一人而已。”雪线子叹了口气,“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和小水去吃鱼头煲,救了姓林的书生,你就会跟着你徒弟走,是不是?”柳眼点头,雪线子哈哈一笑,“那就救人去了。”

两人心知四处都是鬼牡丹牵来的土狗,不敢在山顶久留,雪线子再度将柳眼提起,快步往方平斋所在的山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