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仍然不回答,那长戟上的火焰慢慢的烧到了玉箜篌的衣袖,朱颜十足真力运劲前挺,玉箜篌强力扣住,两人眼神相对,勃然如燃起一场大火。两人不再打话,骤然间如暴风骤雨般动起手来,长戟震天动地,身周墙壁崩坏之声不绝于耳,玉箜篌赤手空拳,然而拳风掌影之强丝毫不弱于朱颜,一招一式是致命杀招!

余泣凤和清虚子同时望向唐俪辞,唐俪辞若在此时加入战团,玉箜篌必定落于下风。唐俪辞对二人露齿一笑,提起手掌,却正是打着插入一脚的主意,余泣凤黑色长剑一挥,清虚子掌成太极圆转之势,两人一齐上前将唐俪辞拦住。方平斋红扇一摇再摇,他若加入战局,不论加入何方,那一方都会获胜,但他显然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却开口道,“三哥,当年敬你一杯毒酒,害你如此,那是小弟的不对,这厢给你赔罪了。”他冲着朱颜和玉箜篌的战局行了个礼,施施然就打算离开。

“六弟你欠我一杯酒,这样就想走了吗?”有人阴森森的问了一句,方平斋欲离开的脚步再次停下,满面苦笑,他今日来得真不是时候,每每要走总有人挡住去路。朱颜和玉箜篌听到来人声音,骤然分开,各自跃过一边。玉箜篌吐出一口气,“大哥!”

这黑暗中拖着一物慢慢走来的人黑衣绣着牡丹花,容貌狰狞可怖,正是鬼牡丹。至此,七花云行客四人聚首,除了梅花易数之外,活着的人已数在此。方平斋慢慢倒退,鬼牡丹慢慢前行,他手里拖着一物,却是一头死山羊,也不知他是从山上抓来的,还是从乘风镇里抢来的。

“你既然亲自来到望亭山庄,我若再留不下你,那就对不起我‘一阙阴阳’鬼牡丹身为七花云行客之首的名号了。”鬼牡丹阴测测的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我不如把话挑明了吧?六弟,今夜我要杀唐俪辞,你若出手相助,你欠我的那一杯酒我还留着;你若出手阻拦,嘿嘿……那一杯酒我就真正拿去喂狗,自此以后,你滚出七花云行之列,你我割袍断义,日后江湖相见,我手下绝不容情!”他撂下一句话,身形闪动,直扑唐俪辞与余泣凤、清虚子的战局,玉箜篌杀气弥漫的看着朱颜,朱颜究竟把薛桃如何了,他心里已有三分底。以他枭雄之才,一阵惊恐伤心之后,已略为镇定,鬼牡丹向唐俪辞扑去,他掠了战局一眼,唐俪辞比之余泣凤清虚子自然是胜了一筹,但加上鬼牡丹之后他却是略逊一筹,如果他老老实实的这么打下去,打到千招之后必然战败,但唐俪辞显然并不会按照他预定的路数走。

唐俪辞的目的他很清楚,他救了沈郎魂之后却不走,冒险深入,必定是没有见着阿谁那丫头。他如果是进来找人,未必会甘心于缠斗,而那三人虽然胜他一筹,却拦他不住,一旦今日唐俪辞扬长而去,日后再难找到这种他自投罗网的机会。玉箜篌很快冷静下来,观察着朱颜的一举一动,也观察着唐俪辞的身形变化,准备随时出手杀人。

方平斋听着鬼牡丹那句话,叹了口气,兄弟什么的,他在十年前就已抛弃,但听这句话,似乎鬼牡丹和玉箜篌还当真对他有几分兄弟之情。手里红扇虽然摇得潇洒,他心里却有些黯然起来,意气风发的日子距离他已经太远,现在的他到底想要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唯一一件很明白的事,就是要杀朱颜。

他看了一眼身边持戟而立的伟岸男子,在朱颜还没有加入七花云行客之前,他与二哥、四哥、五哥几人并称“风月四行客”,那时候是真正的逍遥江湖,吟诗对酒。那时候他是老四,年纪还很轻,江湖也不寂寞,那时候他云游江湖半年就会回家一趟,看望老家的母亲。随着“风月四行客”的名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收纳了七弟、大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他也一直享受其中。

但七弟带来了美貌的表妹,薛桃娇美纯善,性情温柔,很少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她引来了武功绝伦、冷漠怪癖的朱颜。朱颜加入了七花云行客,位列第三,而他变成了六弟,这种变化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不快,但他打从心底嫌恶朱颜,这位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怪人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七花云行客成名的那一年,七人约定到他的家乡白云沟赏花,饮酒之后,众人都睡去了,他饮酒易醉,所以早醉反而早醒,当他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朱颜剑刃滴血,脸色冷淡的站在屋外赏月。

他问他出了什么事?朱颜当年习练八尺长剑,轻易剑不出鞘,那夜非但剑已出鞘,还滴血如注,大不寻常。问话的时候,方平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朱颜的回答很平淡,但平淡中压抑着一丝兴奋,他说他饮酒赏花,突然顿悟了一招剑法。他没问他是如何的剑法,只问了一句“是哪一家?”,朱颜剑指屋外——他将邻居吴老伯一家七口屠戮殆尽,只因为他顿悟了一招剑法。

自那夜开始,他便决意要杀朱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