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愿意理解他,愿意去觉察他在这件事中承受的痛苦。

沈容容轻轻叹息,靠近他一些,轻声道:“你的苦,比我多。”

她的苦可以说,凤静熙的苦却没法说。

沈容容抬起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将凤静熙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握住凤静熙温度偏低的右手,一边在手腕的位置轻轻地揉着,一边慎重地说:“你是上辈子、这辈子耗费最多心力的病人,但我分得清同情和爱情。”

“你怎么知道自己分得清?”凤静熙很少见地执着于一个答案,看着她的目光十分认真。

沈容容忽然觉得脸热,她撇撇嘴,目光回避开他的凝视,却不小心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若隐若现露出他的锁骨,沈容容脸热得要炸掉,她心一横:“如果不喜欢你,谁跟你滚床单!”

说完,她看他一眼,像是要扳回一城,粗鲁道:“顺便说一句,要不是喜欢你,你这么不合作的病人,我早跟你翻车了!”她照着凤静熙的胸口捶了一拳,架势拉得凶、拳头落得像蜻蜓点水。

凤静熙心头一松,他握住那只虚张声势的拳头,贴在心口的位置,低声道:“容容。”

“干嘛。”

“我也爱你。”

沈容容想笑,也想哭。

她靠在凤静熙的颈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发紧,她叹口气,不自觉又向他靠近一些。

凤静熙忽然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宛湘的堤口,你跟我上堤吧。”

沈容容几乎跳起来,怒瞪着他:“你还要上河堤?!不行!”

凤静熙看着沈容容柳眉倒立的样子,目光柔软,他将她拉回乍然空虚的怀里,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将她搂紧:“明天我必须过去。”

沈容容叹口气:“也好,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跟着你最安心。”

不料,凤静熙却摇摇头:“我要你看看我要做的事。”

沈容容挑挑眉:“你最近不是都不愿意让我进书房。”

凤静熙叹口气:“我只是实在没有力气,也不想和你吵架。”他看着她,目光清澈深邃:“原本,我有意让你慢慢了解我在做的事情,只是,北陵回来之后,你抗拒得厉害。”

沈容容睫毛颤了颤,小声道:“原来你知道……”

凤静熙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发馨淡淡让人流连,他轻声道:“我们的矛盾,除了互不信任,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想法的迥异。你和这个世界的女子不同,她们一生所求都是家宅安宁、夫妻和睦、上慈下孝,但你不同,家庭生活不是你的部,凡事又有自己的主见。我不想失去你,但如果不能够让你接纳我的行事方式,我们……”他顿了顿,淡淡道:“所以我有意让你接触政事。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好,你的抗拒太明显,让我不安,就更迫不及待想你接受,只是我拿捏不准你的底线在哪里,南方今年的形势格外不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有些手段,你未必可以接受。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失去你,也没有时间让你慢慢体谅我行事的诸多考量,权宜之下只能瞒着你。忽然之间把你拉进来又忽然之间把你拉出去,却不给你喘息的空间,只会增加你的不信任。只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反而可以下定决心。”

“你要做什么?”沈容容有些不安地看着凤静熙忽然变得沉静的眸子。

凤静熙掩口咳了一阵,等平息下咳喘,他轻声道:“等此次南方之行后,你出去走走吧。”

沈容容惊讶地看着凤静熙。

凤静熙静静道:“去看看东昭,这里是我生活的地方,是我们凤氏一族要守护的地方,也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长长久久在这里过一辈子的地方。”

沈容容怔怔看着凤静熙沉静的面容,那双眼睛如承星辰漫天、如揽万水千山,深邃得仿佛看不见边际,也清澈得仿佛见底清泉,让人不自觉沉醉。

她垂下眼睛,轻声道:“这件事你想了多久?”

凤静熙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想了一些时间。”他侧着头,又露出他惯常沉思时候的表情,慢慢道:“当我觉察到你的抗拒,便开始隐约有这个念头,只是,那时候总是奢盼着,也许不用让你离开,就可以解决问题。只是……”他叹口气,仰起头望着灰白的天花板,轻轻道:“是我要求太高了。如果你不了解东昭的百姓、不了解民生,不了解东昭的风土人情和东昭在这片大陆上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又怎么能够指望你只是单单听到一耳半耳朝堂上的议论与决策,就能够真正接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