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小的身影走在西街的马蹄胡同里。

红薯搀着抽抽搭搭的小葱,一张小脸皱巴巴地难看得紧。

刘娟儿从街边捡了个称手的树枝,紧贴在红薯和小葱身后,不时凶巴巴地抽打一下红薯的背心,以防他们又半路逃跑。

这马蹄胡同里的房屋大多低矮破旧,看来也是穷苦人家的聚集地。

三人走到胡同尽头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门口,大门敞开着,一个毛刺愣愣的小脑袋向外探了探,又跟受了惊的兔子似地缩了回去。

须臾,麻球黑着脸走出门来,讪讪地看了刘娟儿一眼,欲言又止。

刘娟儿板着小脸将身前的红薯拨开,挑起树枝指着麻球的鼻子骂道:“我好心分包子给你们吃,你们居然抢我的面粉!小小年纪不学好,信不信我让你们都下大狱?!面粉在哪儿?还不快还给我?”

没等麻球出声,馒头从他身后挤出来,挺着肚子对刘娟儿怒目而视,这馒头可能是天赋异禀,看起来没吃过什么好的,身上却还圆滚滚的有些肉,架子一摆,倒还有几分气势。

他一脸无赖地说:“要面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让人来抓我们呀!”

刘娟儿冷笑一声,掂了掂手中的树枝,厉声道:“刘高翔刘捕头你们也该听说过吧?他和我爹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回去一告状,明儿就有几百个衙役来围这院子!抓走你们爹娘,关起来不给饭吃,你信不信?!”

开玩笑,要是连这几个小萝卜头都唬不了,她刘娟儿就算白活两世了!

刘捕头如今是县太爷手下的一等猛将,加上人又长得高大威武,在老百姓眼里简直就跟前世的偶像明星一样!还别说,真有戏班子照着他的原型编了几出戏,名不副实的风流佳话更是被说书人传得家喻户晓。

刘娟儿料定这些小娃子听说过,果然,馒头听到刘捕头的名号,立即被唬得不敢出声,一脸不甘地低下了头。

“我……我们真的没有爹娘。”小葱将手指含在嘴里,怯怯地看着刘娟儿。

“没爹没娘,那这院子是谁家的?”刘娟儿扯住小葱向里走,红薯和麻球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门边的馒头躲避不及,被树枝抽了个正着,哭丧着脸跳开去。

院内十分狭小,却意外的干净整洁,一眼看去只有一间外形古朴的房屋,屋子侧面搭着一个简陋的凉棚,余处皆是土地荒草。

刘娟儿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番,冷不丁听到豆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奶,今儿终于可以让您吃上肉卷了!”

刘娟儿气势汹汹地踏入屋内,只见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大靠椅,豆芽半蹲在椅子一侧,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豆芽正同那老婆婆说得高兴,却见刘娟儿一脸不善地走到眼前,吓得一跟头躲到椅子后面,脑袋在椅背上撞出一声脆响。

刘娟儿的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老婆婆一脸茫然地问:“什么声音?这是怎地了?”

刘娟儿觉得不对劲,便走近几步,仔细去看那老婆婆的脸,只见她慈眉善目,皮肤细白,不似寻常人家的老人模样,若不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裤,简直就像是大户人家家里的老封君。

老婆婆见无人答话,撑着扶手徐徐站起,大半个身子被屋外的阳光照得清晰明朗,刘娟儿这才发现,她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灰白。

豆芽飞快地从椅子背后窜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满脸哀求地看着刘娟儿。

刘娟儿觉得此事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便对他点点头,上前一步扶住瞎婆婆笑着说:“婆婆,你不认得我,我是麻球新认识的小伙伴儿!”

闻言,瞎婆婆的脸上划开一道温柔的色泽,她握着刘娟儿的小手,一把摸到她脑袋上,和蔼地笑道:“哦,你是新来的小娃呀?你有名字吗?”

“我叫……我叫烧饼!我来找麻球玩呢!婆婆,您坐着,不用管我们!”刘娟儿将瞎婆婆扶到椅子上坐好,又板着脸对麻球和豆芽使了个眼色。

须臾,刘娟儿架势十足地坐在院中的大青石上,对面站了一排小萝卜头。

她将手中的树枝高高抬起,指着麻球厉声问:“你说说怎么回事儿,那瞎眼婆婆是你们的奶奶吗?”

麻球叹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低声回道:“她是个孤老婆子,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我们以前都叫她善婆婆,现在就干脆叫她奶。”

小葱忽闪着大眼睛,脆生生地抢着说:“奶是大好人,把我和姐姐都当亲孙女儿看待!她收留的小娃子不少,不过最后只有我们几个留下了下来。”

馒头也憨憨地说:“要不是奶收留我们,咱早就饿死了!”

刘娟儿沉着脸一挥手,厉声道:“行了,不用说了,婆婆这么好心养活你们,难道是为了让你们走歪路的吗?”

闻言,豆芽火急火燎地冲口而出:“我们不是故意要抢你的面粉,是奶最近总叨咕着说想吃肉卷,我们想孝敬她,可没钱买面粉和肉。”

刘娟儿扶额,无奈地问:“那你们会做肉卷吗?”

大葱偷瞄了她一眼,声如蚊呐地说:“我们不会,麻球说先弄到面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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