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整整四个月。

天儿忽然就冷了起来,寒意料峭,林蓁丝毫也不在意,任凭风过带起一诀衣衫,人却十分端重。

“主子,您别站在这风口上,您这身子现下可受不得凉啊。”肩膀上温柔的倾覆上一块织锦羽缎斗篷。

林蓁目光悠远,恍若未闻。

苏姑姑轻叹一声,主子这般心思过重,怕肚子里的皇子也会郁郁寡欢,对身体也无益。

“陛下他……”

“陛下关了乾清宫,别说消息了,怕是蚊子也飞不进来半只。”苏姑姑苦笑道。

“是啊。”

禁足前,周楚涵陪了她足足半月,两人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像寻常夫妻那般相处,说不出是何滋味。

此番望去,两人当初种下的花种已然发芽了,一点青幽幽的芽苗,在风中摇曳,异常的脆弱。

“主子不必担心,陛下深谋远虑,若不是为了娘娘着想,又何苦这般…….”苏姑姑是个明白人,又暗幸陛下的绝情并非用在主子身上,否则翻转整个皇宫,谁能逃出陛下的手掌心?

“他可安好?”

林蓁惧怕他绝情,不,那是无情。

可那日血眸历历在目,那里头的决绝,痛楚,深远,她怕能揣摩一生,也揣摩不到一二吧。

在其位,谋其政。简单六字却是何等艰难。

他当真就避而不见她,为何?既是夫妻,难不该风雨同舟?

宫中的天已经生变,外面如何血流成河她不知道,连秀云阁也半分消息无,她与其说是皇后,不如说是他的棋子,待他收拾完了残局,再当她摆在适当的位置。

“太医日日三次往这处跑,想来陛下也是无碍的。”

苏姑姑道。

“嘭——”

乾清宫的大门忽而开了。

“娘娘,陛下,陛下等着您…….”风吹糊了眼睛,常贵儿焦急的脸闯入了林蓁眼中。

周围的一切骤然失了声音。

林蓁失焦的瞳孔逐渐聚集,她听到了砰砰的心跳声,还有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轿撵急切,陌生的钝痛感袭来。

她紧紧抓住了苏姑姑的手,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待她入了帷帐重重的寝殿,乌泱泱的臣子嫔妃已然跪了一地,那为首的竟是远在封地的晋王,不过才短短两年,那晋王的个头已然窜了一截,不过面容稍显稚嫩,泪流满面,也不知是做戏还真是伤情?

林蓁懒得理会,宫人们掀开了厚重的帘子,浓厚的龙涎香与药味化作令人难受的滋味,龙榻上的人依旧神色炯炯,见她进来,便轻轻抬了抬手。

林蓁扑倒在他的面前,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只是紧紧拽住了他那太过滑手的衣衫,“陛下……”

对方的手掌依旧有力的摸了摸她的肩,却有些凉意渗入,“你看你满头的汗……小心些。”

对方的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林蓁的泪当场便滚落了出来。

两人皆没有再说话,林蓁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她不敢抬头,她怕…...

“蓁儿,母后与皇祖母马上就到了,你不用怕,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唔……”又带着压抑的低喘,手又摸了摸她的脸庞,缓缓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

“这些都不如我所愿,不过……十分难得,日后的路艰难也好,辛酸也罢,你要走下去。”周楚寒脸颊微红,一如初见般眸色极深,只有眼底的乌青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林蓁摇了摇头,将汹涌的泪尽数倒回去,肚子的坠痛愈来愈明显,她咬紧了牙关。

“你能做到的。”周楚涵抿嘴一笑,“你且记着,制衡二字。”又拂过她甚是大的腹部,兀自道,“朕的儿子也会像你一般。”似是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中,眼前这心绪大乱的面孔与从前时时保持镇定的脸大相径庭,那双眼睛总是让他……的心难得一片宁静。

“皇太后,太后到——”

这一声彻底将林蓁唤回神来。

林蓁感觉到一阵温热从身体里流了出来,又听得一声“娘娘——”随后跌倒在了地上,纷沓而至的声音奄然而没……

“娘娘,你用力啊……”

喉咙不觉吞下世间最苦的浓药,林蓁仿佛在在火中煎熬一样,浑身痛的没有一丝力气,浓郁的血腥味刺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腹部似要倾覆而出,她没有力气了…….

“咚,咚,咚…….”

悠远而又古老的钟声响起,响彻天际。

“陛下——”林蓁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他,他不在了!

浑身的力气宣泄而出。

“哇……..”

响亮的哭声伴随着新生……

煊仁三年,新帝周楚涵偶染风寒病重薨,谨遵遗旨,皇后的遗腹子为大周储君,皇后辅政,左相为监国,顾瑾阳为护国将军,晋王为摄政王……

“太后,您瞧着院外的花开了……”

苏姑姑恭了恭身子。

这宫中似乎还弥漫着闻不着的血腥味。

“是吗?”林蓁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不过才二十有余,便经历了两世的离别,唯一不同的是,人虽是娇颜,可是一颗心却虚无到极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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