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唐旭去过一次兴武卫,莫国用听说唐旭居然要参加翰林院的恩考,多少是有点惊讶,不过仍然是爽快的给唐旭开具了举荐文书,并且当下就差了亲信送去兵部呈交,接着又免不了勉励了几句。
“家母这几日里,常常是提起唐贤侄,贤侄到时万万勿要缺席。”莫国用最后倒也没忘记提醒唐旭,要来参加三十日的寿宴。
见唐旭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到场,才肯放唐旭走。
唐旭既然决议要参加翰林院里的恩考,自然免不了要再去学一学杂文策论,只是去和谁学,倒是个大问题。
前些日子里刚结识的钱谦益,应该是个做文章的好手。不过真要去求他,唐旭还真有点抹不开面子,况且和他也算不得很熟,唐旭只能是无奈放过。
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竟然大多都只是武官,比如莫国用那几个,读过的书还不一定有巴掌厚,自己教他们还差不多。最后几乎绞尽脑汁,方才是想出一个人选来:自己从前的债主,孙秀才。
虽然二三十年来,孙秀才一直都没能考上个举人,可是不能考的也不一定不能教,再不济起码也有做了二三十年文章的功底。
正好手边有几条手下的兵卒打秋风回来匀出的草鱼,唐旭便拿草绳穿了,提着一路往孙秀才家去。
孙秀才名叫孙伯翰,虽然常做些借贷银子的买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不厚道的人家。如今孙秀才正在家里潜心苦读,预备着后年的秋闱。
见唐旭提着几条鱼上门,孙秀才自然是忍不住惊诧,等问明白来意之后,方才是恍然大悟。
“唐哥儿要学杂文策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孙秀才虽然中不了举人,可到底也是个秀才公。即便是在唐旭这样的六品武官面前,仍是忍不住摆一摆前辈的架势。
“只是要做杂文策略,必熟读四书五经。”即便是知道唐旭曾经读过几年私塾,作为多年的街坊,孙秀才却也不认为他能把这些现成的文章都背熟了。
况且孙秀才的话,也并不是敷衍,无论杂文还是策论,作文章时的题材,大多都是出自四书五经。四书五经背的越熟,自然文章作起来也就更轻松。
“这倒是没问题。”唐旭用力的点着头,极是自信的回道。
“哦。”唐旭的回话,让孙秀才不禁有些意外,不知道唐旭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即便是历科中了状元的,也不敢开口说能把书中的每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我就考你一考。”孙秀才有心要探一探唐旭的深浅。
“《论语-述而第七》中的第七句,唐哥儿可记得?”孙秀才开口问道。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唐哥儿立刻脱口而出。
“第十句。”孙秀才又问。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唐哥儿仍是不假思索。
“《中庸》第二十六章。”孙秀才自然是不信唐旭果然能记到只字不差,见《论语》难不倒唐旭,只当是正巧问上了唐旭最熟的,当下便换了一本书来考。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唐旭依然是孙秀才刚问出了口,那边就已经开始背诵了起来。
“《国风-将仲子》。”孙秀才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转身拿起一本《诗经》捧在自己手上。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唐旭口中滔滔不绝,往往是孙秀才还没看完,他就已经背完了。
“这……这……”孙秀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作为看着唐旭长大的多年老街坊,仔细回忆起唐旭的少时,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状。
可再看看唐旭脸上的神情,也丝毫不像是想要来耍逗自己的模样。
“先生可否教我学作杂文策论了?”唐哥儿很认真的问道。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孙秀才抬起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自己浸淫诗书数十年,尚且有许多记不清楚的,唐旭却是可以做到脱口而出,简直是近乎为妖。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孙秀才有限的记忆中并不太多,宋时的苏轼算是一个,本朝曾经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也是其一,这些人莫不是当时一等一的人才。
难道我一生未能考上一个举人,最后的功名却要落在此人身上?秀才公心里迷迷糊糊的想道。
“先生的束修,学生等明日里再送来。”既然拜孙秀才为师,那么唐旭好歹也要尊称一声“先生”。
“不必不必。”孙秀才连连摆手,指着唐旭提来的草鱼说道:“只这些便够。”
“我出一题你来做做看。”孙秀才兴冲冲的站起身来,吩咐小厮备好纸笔。
“《刑赏忠厚之至论》。”孙伯翰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你便以此为题,且先做篇文章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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