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兴武卫。

兴武卫作为天子亲卫之一,如今的卫所,就在京郊的寿安山,也就是卧佛寺一带。

如今卫所里的俸饷,是由指挥佥事莫国用管着。唐旭到以后,先在门房点了个卯,让通报了一声,便在门外候着。

卫所里的门房刘寿,也是兴武卫的老军户,与唐旭算得上熟识,在唐旭亲热的叫了一声“刘叔”之后,立刻就搬来了一条凳子让唐旭坐下歇息。

“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恶疾?”卫所里的门房,向来都没有太多的奉迎,闲来无事,刘寿干脆也在另一头坐下,和唐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搭起来,“如今看你步伐,倒还算稳健。”

“祖宗积德,只不过是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罢了。”对于这件事情,唐旭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是哼哼哈哈的应付着。

两人坐在门边,闲扯了有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快到了饷午,仍不见佥事房里出来人传唤。

“近来卫所里的事务如此繁忙?”唐旭抬起眼来瞅了瞅日头,已经快行到了当中。

“适才只顾着和你唠叨,竟是忘了说。”听唐旭提起这茬,刘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今日来的真是不巧。”刘寿的脸上突然现出几分异色,“这几日佥事房里,怕都是无心忙碌。”

“这是为何?”唐旭疑惑的看着刘寿。

“听说莫佥事家里……”刘寿的把身子略凑些过来,声音也压得极低,“闹鬼!”

“啥?”唐旭顿时微微一愣。

“闹鬼……鬼敲门……”刘寿只当是唐旭没听清楚,又附在耳边说了一句。

“呵呵,怕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虽然时辰正是中午,唐旭的脊背上却突然感到了几分寒意。

有着两世的记忆,唐旭的脑子里,自然少不了许多关于鬼神的传说,从前也只是似信非信。可自从这一次醒过来之后,却真是有几分信了,否则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_上睡觉,如何又会突然到了这四百年前?

平行宇宙?脑电波?灵魂?无论哪一种解释,都是唐旭自己无法理解的,想得越多,只会觉得愈发的神秘。

“这等事情,我岂是敢胡乱拿来嚼舌根。”见唐旭似乎不相信自己,刘寿顿时就有些急了,“这几日里莫佥事家里的前厢房,只等过了黄昏,便会听见敲门,家里的下人开了门看,却又连半个人影也没,直到过了丑时之后方才会安宁。”

“前日请了白云观的道士去家中作法,好歹消停了一夜,昨天夜里却又有了动静,就连家里的老夫人也因此受了惊吓,已是卧床不起。”

“哦。”唐旭脸上似是波澜不惊,心里却并不平静。

“谁是唐旭?”正想得入神,猛然间听到有人呼喊,连忙抬起头来,见到是佥事房里出来的杂役,于是连忙站起身来。

“佥事大人传你进去说话。”来人见寻到了事主,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适才的话,等见到了佥事,莫要提起。”刘寿跟在唐旭后面站起了身,叮嘱了一句。

“我晓得。”唐旭点了点头,朝着佥事房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公房,迎面便望到了坐在上首案边的莫国用。

若说起莫国用此人,其实倒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与唐旭的袭爵不同,此人出身不过是辽东军中一小卒,据说当年曾经在李成梁李大将军帐下任过职,倒也立过几份军功才谋到了一个佥事的职责。

只是平日里长相还算威武的莫佥事,如今却果然像是整夜未眠一般,两眼一片通红。看见唐旭走进来,方才是面无表情的抬起了脑袋。

“右卫所镇抚唐旭?”

“正是属下。”唐旭恭谨回道。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莫国用瞪着血红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旭,“当年令尊在时,与我也算得上是袍泽。”

“可凡事必有其规矩,规矩却不能坏。如今朝廷正在辽东用兵,想来你也是知道,前些时日里,兵部下了堪文,要各卫所里点校兵员,我等既属天子亲卫,尤其怠慢不得。”

“大人说的极是。”大明朝卫所里的各式门道,扣军饷,吃空额,唐旭其实也是知道的。兵部点校兵员的事儿,年年都有,可其中的各种门道却仍然盛行不衰。依着莫国用的话说,就叫规矩,若依着唐旭来说,这就叫潜规则。

如今听莫国用三言两语便推了个干净,唐旭虽在心里暗骂了几声“老鬼”,怨不得引来半夜鬼敲门,可面皮上却仍是很认真的连连点头。

“眼下你既然来了,看在令尊的情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大病初愈,军中的责罚也不与你计较了。等下个月,带了告身来支俸钱便是。”唐旭的态度,似乎让莫大佥事极为满意,可说出来的话,唐旭却并不十分满意。

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家里如今虽然还没急到等米下锅的地步,可是日子也并不好过。三四两银子的欠俸虽然不多,可蚊子肉也是肉,更何况已经算得上是鸡腿了。

还在思量着能不能想出套说辞来,忽然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公房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边一阵人影闪动,一道身形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唐旭正站在门边,险些便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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