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渔阳的回信就到了。

阿芙坐在窗下读信,惕然心惊。

这信是穆夫人的侍女代笔的。

朱烁梦被买入军中后,晋卿一直被锁在后院。

穆夫人久久身子不好,晋绍便不让她去探望,直到有一晚晋卿砸烂门锁逃走了。

那时晋尧也回来了,兄弟两个派出无数家丁把渔阳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查到蛛丝马迹。

最终没能瞒住穆夫人,她如遭雷劈,日日流泪,直把眼睛也哭坏了。

晋珩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阿芙攥着信纸,半天没缓过来。

她有些内疚和自责,若是当时劝住了晋绍哥哥,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呢?

樱樱过来给她披上件小衫,蹲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只看到那颗桂花树,抽了新枝发了新芽,怪喜人的:“姑娘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快两年了,樱樱有时候还会叫她姑娘。

阿芙低声道:“干娘眼睛哭坏了。”

樱樱一顿,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怎么哭坏的?莫不是那个贱人又回来了?”

阿芙摇摇头:“晋卿跑了。”

樱樱傻了,杵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半天讷讷道:“天呐,这件事夫人要不要写在寄给晋珩公子的信里呀?他知道了肯定担心。”

阿芙叹口气,扶着樱樱的手站起来。

“写呐,怎么能不写。”

接二连三的事情搞得阿芙很低落,有些感慨人生的艰难。

这个时候看到小柔无忧无虑的笑脸,就好像一束阳光照了进来。

因此阿芙一有空就直奔清雅居,和桓羡带着小柔在春光四溢的裴府里四处溜达。

季珩和叔裕下朝回来,等待他俩的总是黑黢黢的院子,两人只能互道一句难兄难弟。

桓羡之前总觉得阿芙是外人,王熙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大嫂加表姐。

看着低眸凝视小柔的阿芙,她突然觉得,仿佛一开始是自己把心门关死了。

阿芙轻轻摘去落在小柔脸上的一片树叶,笑道:“小孩子长得真是快,我眼看着她一天一个样子呢。”

桓羡笑着点点头:“是呢。日子过得真是快,一转眼小柔都十个月了。”

阿芙看着甜睡的小柔,出神道:“是呢...”

又快要过去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阿娘刚刚去世,眼下一年过去,府里的白绸子刚刚撤掉,恐怕穆老爷就要纳新妇了。

世事无常,而她,仍未有孕。

桓羡牵了阿芙的手,温柔道:“嫂嫂想什么呢?”

阿芙也不瞒她,妙眉一蹙:“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小人儿陪着。”

桓羡知道她又忧心长久未孕,宽她心道:“二嫂嫂身子康健,将来孩子怕是要多到你烦呢!若是眼下觉得寂寞了,便把小柔抱了去,我正累得慌呢!”

这自然是桓羡的客套话,阿芙也没当真,笑道:“我若是真抱走了,你可不得是要杀了我了。”

桓羡也笑,笑着笑着忽而想到去年小年宴上,被阿芙养着的襄远动不动就哭的场景。

她心里一顿,听着阿芙这话,恐怕襄远那个阿娘不简单呐。

桓羡状似无意道:“襄远怎样了?”

阿芙笑道:“人家自有人家的娘,我可不去掺一脚。”

桓羡心里便更有数了,按下不提,调笑道:“可是二嫂嫂可是霸着人家的爹不放呢!我看二哥哥几乎未曾与襄远亲近过吧?这孩子眼瞅着一岁八个月了,见了二哥哥还不知道叫阿爹,可见平日多么疏远了。”

阿芙点点头:“是了,夫君原不喜欢小孩子的。”

她摸摸小柔的小脸,笑道:“不过小柔除外,他可羡慕死季珩了,有这么可人的姑娘。”

桓羡笑道:“我夫君也是个甩手掌柜,小柔开心的时候他来凑凑热闹,一哭就要人抱走。”

阿芙拊掌,心中不由想到还关在梧桐院的王熙。

右相府离裴府就一条街的距离,王右相作为王熙的生父,甚至都不曾来看过王熙哪怕一次。

虽说时不时便有家仆奉命前来送这送那,可王相又不会亲自管家,大抵还是旁人的意思。

王熙现下已在府中关满了六个月,前几日去看她,目光呆滞,满口都是“贼人害我夫君”“我要为仲据报仇”。

看得人心中恻然,却也不敢声张,只能让府医草草诊治,倒有越拖越重的迹象。

六个月来没有女儿的声讯,王相也不曾有丝毫疑虑。

难道父爱都是这样稀薄吗?

阿芙想到向老爷,平心而论,向老爷是极宠她的。

从小待她便特殊,即便是上次将她斥责一顿,日后待她也无任何异样。

倒是阿芙自己,心境已是回不去从前了。只要不刻意去想,阿爹阿娘几乎就不会跃入她的脑海。

一晃,又是快一年不曾回去了。

不过倒也没事,反正快要过年了,今年定然是要办个正儿八经的家宴的,说不定还要唇枪舌战地干一场。

因为明年李姨娘的女儿向雨就要满十岁了,按律就要入族谱。良籍还是贱籍,尚未可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