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谁又能体会到李三郎坚硬外壳下那心如刀绞的滋味?

所以他对自己唯一的好兄弟说:“那你为何不去死?”

虽然感情的发展越发诡异,但蒋子铭似乎有些理解严远要表达的意思了:一切都是许未央自找的。

严远仍在哆嗦地打字,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即将决堤,却找不到宣泄之处,只余波涛汹涌撞击着他的胸腔。

蒋子铭隐约看到严远在手机屏幕上写道:他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后面还有一句什么,蒋子铭隔太远看不清,正要撑起身子近距离看一看,却见严远像是惊醒一般猛地收回了手机。拇指颤抖着动了动,严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文字部删除,然后将一桌子饭菜扫落在地,稀里哗啦摔了个粉碎。

临走前,他不忘狠踹椅子一脚,阴沉着脸甩上了书房的门。

“远哥……”

蒋子铭默然的看着一室狼藉,长叹一口气。

第六章

爱上一个人,何错之有?原以为自己才是那人生命里唯一的主角,到头来,被孤立、被抛弃的却是自己,他严远,竟成了被炮灰的过客……被心爱之人背离的滋味,谁又能明白?

严远疯了似的作画,无法言说的烦闷和悲哀交织,一笔一画都像是在涂抹着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过去。

无法倾诉,也不能大喊出声发泄自己的愤懑,他紧抿着唇沉默地望着自己笔下渐渐完整和光鲜的人物,越发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灰暗与残缺。

每当此时,他都格外痛恨自己这副破碎的嗓子,恨到极致,他有时会残忍地想:还好自己哑了,不然这张令人生厌的嘴不知又该吐出怎样尖刀般伤人的字眼……

夜十二点,万籁俱寂。严远修改完最后一处细节,然后揉了揉鼻梁摘下防辐射的眼镜,起身关了电脑,准备洗澡睡觉。

盛怒之下被弄得一片狼藉的餐厅已被收拾干净,唯有洁白的墙面上还残留着水痕。严远下意识地往蒋子铭的卧房看了一眼,心里依然有几分郁闷,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房,然后怔愣了,眼底更加阴郁起来。

不知何时,床头柜上照例出现了一杯热牛奶,在暖黄的台灯下飘散着缕缕香甜的热气。这原本是很温馨的一幕,但在心情烦闷的严远眼中,却显得十分刺目。

半年来,严远性情越发古怪易怒,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一个人关起来生闷气,拒绝与外界接触。通常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你只要对他敬而远之,由他自生自灭就好了,安静一会儿后他准气消。若是你在他生气时过分地关心他,他反而觉得束缚和别扭,心情只会变得更糟。

而蒋子铭这种情况,是典型的的好心办坏事。

被那样对待却不生气,反而刻意的讨好自己,严远恶意地揣测:明明看上去那么单纯阳光的人,竟也如此谄媚!

又想起今晚餐桌上的那个话题,想起半年前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严远心底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他泄愤般地狠踹了一脚床头柜,灯光颤动,精致的玻璃杯摇晃了片刻,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隔壁的蒋子铭听到动静跑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淌了一地的牛乳和玻璃渣,站在门口半响才反应过来,找来拖把将地板拖干净,然后在远哥充满恶意和敌意的目光中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将一地玻璃渣用布包起来处理掉。

自始至终,蒋子铭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像刀子般割在自己的背上,冰冷而锐利,带着三分他捉摸不透的怒意。

蒋子铭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不敢抬头,只低声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玻璃渣残留,远哥,你起床上厕所时记得穿好拖鞋,别被划伤了。”

严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嗤,伸手捞起床头的平板电脑,自恃清高地打字道:

你为什么甘心这样忍辱负重

蒋子铭不解地看着这行字。严远又恶劣地补充道: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暴躁发怒很有意思是吗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面对自己最尊敬的大触来自恶意的羞辱。蒋子铭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攥着毛巾的手一阵发紧,细碎的刘海在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投下一片阴影,转瞬即逝。

半响,蒋子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平静地答道:“你想多了,远哥。因为你是我哥,也是我最喜欢的大触,我崇拜你尊敬你,愿意最大限度对你好,仅此而已。”

说完,蒋子铭逃也似的离开了严远的视线范围。

其实,当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堂弟用认真的语调说出“因为你是我哥”时,严远就后悔了。他颓然地坐在床上,一种挫败感和莫名的悔意油然而生,他忽然觉得自己差劲透了。

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迁怒,却控制不住自己出口伤人,想要羞辱他人,到头来羞辱的却是自己。莫名其妙地生气,迁怒,后悔,反反复复……真是差劲透了,他这种人为什么还要存在世界上?

最后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半年前的那场火灾,为什么不直接烧死自己算了?

严远烦闷地扒了扒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仰头靠在床头,一夜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