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亮。

收拾好行李,傅松悲哀地发现,浑身上下只有不到5块钱。

坐汽车从沐城到营县需要两块三毛钱,从营县到公社需要三毛五分钱,光路费就去了两块六毛五分钱。

上次春节回家他花了十来块钱给老娘买了一件棉袄,可把老娘给得瑟坏了,大冬天里也不怕冷,天天满村里乱窜,见人就夸老幺给她买的新棉袄暖和。

这次要是空着手回去,老娘还不得被左邻右舍给笑话死?

可两块钱够干什么的?连一罐麦乳精都买不到。

坐在床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傅松咬咬牙推门而出,来到季满江和曲同才的宿舍。

宿舍居然没开门,敲了敲没人回应,趴在窗户上往里一瞧,他娘的,两张床上的被褥都卷起来了。

这俩孙子已经走了!

干你娘的,连声招呼都不打,走那么急干啥,赶着投胎啊!

你们走了,老子找谁借钱?

灰溜溜地来到汽车站。

这时候沐城的市内公路运输不在窗口卖票,而是上车买票。

“上哪?”售票员是个年轻姑娘,坐着小马扎,小嘴正在飞快地磕着瓜子。

“营县,啊不,南平。”

售票员翻着白眼不耐烦道:“到底营县还是南平?你这人,上哪都不知道?”

傅松那个气啊,老子要是有钱,当然直接回老家营县了。

南平,对,就是管委会刘主任担任行政一把手的那个南平县,位于沐城与营县之间,与营县紧挨着,营县在西南,南平在东北。

从沐城回营县要途经南平,因为路途更短,车票一块二毛钱。

车票便宜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傅松的二姐傅秋嫁到南平县。

咳咳,他打算去找二姐借点钱,然后在南平县城给老娘买点东西。

唉,瞧老子混的,真是给重生人士丢脸!

一路颠簸,下午一点多到了南平,大客车直接把乘客扔在进城的国道上。

二姐夫林德志家在县城边的农村,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傅秋拿着锄头正打算去地里除草,刚关上大门,回身一看,三弟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吓了一跳。

扔下锄头,上前两步抓起傅松的胳膊,上下打量着,问:“老三?你怎么来了?”

“二姐,我放假了,回来瞧瞧。”看到年轻时候的二姐,傅松眼睛有点发酸。

算上上辈子,傅松和二姐已经有十来年没见了。

傅家兄弟姐妹六人,傅松跟二姐傅秋的感情最好。

傅秋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是大哥傅春和大姐傅夏,下面是二弟傅冬、三妹傅香,以及老幺傅松。

傅松5岁那年老爹因病去世,那时候大哥和大姐都已经成家,老娘杨巧兰一个寡妇带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日子。

杨巧兰在生产队挣工分,15岁的傅秋就成了老妈子,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农忙时还要下地给老娘打下手。

傅秋眉清目秀,模样周正,按理说根本不愁嫁,十七八岁的时候,来提亲的人差点把老傅家的门槛踩烂了。

别人家的闺女这个年纪早就该谈婚论嫁了,有的甚至连孩子都出来了,可为了帮杨巧兰照顾家里,傅秋一直拖到傅松上了初中后才结婚。

结婚的时候傅秋二十三,虚岁都二十四了,妥妥的老姑娘。

在农村,老姑娘可不是个好名声,老傅家的二闺女都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柄了。

杨巧兰也是要面子的人,到处托人给她找婆家。

问题是,农村人结婚都早,适龄的小伙子们根本看不上傅秋,一是嫌弃她年纪太大,二是嫌弃傅家太穷。

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娶这么个媳妇回家,相当于多了好几张嗷嗷待哺的嘴。

倒是有不少老光棍打傅秋的主意,傅秋年纪大是大了点,但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能过日子、会过日子。

谁不知道老傅家杨巧兰主外,傅秋主内?

瞧瞧傅秋那三个弟妹,浑身衣服打满了补丁,可浆洗得干干净净,人也打扮得板板正正,精气神儿都不一样。

这都是傅秋的功劳!

乡下人不怕穷,就怕不会过日子,穷还不会过日子那活该穷一辈子。

娶傅秋这样会过日子的媳妇儿,未来有奔头!

杨巧兰刚开始并不乐意,但架不住别人的闲话,说什么的都有,最恶毒的就是说杨巧兰把傅秋真当老妈子了,不用花钱用起来还顺手,所以故意不给傅秋找婆家。

可把杨巧兰气死了,于是再也不敢拖下去,正好有媒婆上门提亲,男方是隔壁村的刘二癞子。

刘二癞子给了二十块钱彩礼,相当于杨巧兰大半年的工分收入。

那时候生产队穷啊,一个工分还不到一毛钱,老傅家更穷,别人家至少两个壮劳力,老傅家却只有一个,除了傅秋,剩下的三个孩子都还在上学,不仅帮不上家里忙,每个月还得向家里伸手要钱要粮。

可以说,傅家的日子过得在石河村算是吊车尾。

看在二十块钱彩礼的份上,杨巧兰没有拒绝,但也没当场应下,说还问问闺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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